一道血線落於天地間,映入妖皇眸中,神魂搖曳,驚心動魄,羅霰事先設想的種種可能,無一相符,近在咫尺,他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血氣之威,細細一道血線,足以開天闢地,將外域一分為二。這一刻,他心中再無疑惑,魏十七已凌駕於血氣始祖之上,將血氣推向前所未有的境地,離空子失算了,外域根本困不住“血氣種子”,此界棋局外的執子之人,終於又多了一位。
血氣法則微露端倪,潛伏於體內的血氣爭先恐後飄逸而出,投入血線之內,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遠遊的浪子迴歸故里,羅霰終於長舒一口氣,抽絲剝繭,每一縷血氣離開肉身,都令他如釋重負。這些年來他全力鎮壓血氣,殫思竭慮,無所不用其極,而血氣始終有增無減,令他幾近於絕望,魏十七是他最後一次嘗試,死馬當活馬醫,若再無效果,他只能做最壞的打算,捨棄肉身血脈,遁出神魂避禍。
盤踞於皮肉的血氣很快一掃而空,血線壯大些許,轉而引動筋骨竅穴中的血氣,這一回耗費的工夫十倍於之前,羅霰只覺腰痠腿軟,體內妖氣隨之流失,被血線一併吞噬,化為烏有。這是應有之義,必須付出的代價,他並不在意,羅霰心中也清楚,皮肉,筋骨,竅穴,臟腑,血脈,愈往後就愈艱難,如若不能斬草除根,將血氣徹底祛除,留下一星半點,日後還將釀成大禍。問題在於,魏十七會不會故意留一手,一來拿捏自己,二來等血氣壯大,又可再收割一波。
關心則亂,羅霰已經忘了,上一回患得患失是在什麼時候,那是太過久遠的事,久遠到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
足足過了七天七夜,筋骨竅穴中血氣才盡數祛除,羅霰身軀挺得筆直,眸中毫無倦色,見魏十七停下手來,呵呵笑道:“魏宗主無須擔心,只管放手施為,老夫還挺得住!”
深及臟腑,就沒那麼輕鬆了,既然妖皇不服老,那就如其所願!魏十七伸手一指,血線微微顫動,危若琴絃,漾出一團團血霧,一忽兒結成血符,一忽兒悄然散去。羅霰悶哼一聲,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如被無數蛇蟻噬咬,痠痛難忍,好不容易忍過百餘息,一縷血氣心不甘情不願鑽將出來,投入血線之中,神魂為之煎熬,羅霰牙咬得嘎吱嘎吱作響,眉心緊皺成一團,臉上擠出數道皺紋。
開弓沒有回頭箭,魏十七撥動法則之線,將羅霰體內血氣一絲絲逼出,痛苦得無以復加,漫長得無以復加,但妖皇畢竟是妖皇,除了一開始猝不及防,之後竟一聲不吭,身軀偉岸,如與柱天峰融為一體,從始至終紋絲不動。不愧是此界碩果僅存的兩位大能之一,窺一斑可見全豹,離空子當不輸於羅霰,或許更在妖皇之上,眼下他被“血氣種子”縛住手腳,鎮守空積山,一旦脫身,又將是怎樣一番境地!
忽忽百日過去,最後一絲血氣從臟腑深處剝離,羅霰精疲力盡,卻又神清氣爽,他朝魏十七擺擺手,主動服軟道:“老了,頂不住了,老夫須得喘口氣歇息片刻,卻是讓魏宗主見笑了!”
魏十七微笑道:“妖皇何出此言,老當益壯,世間無匹,魏某著實佩服。”這倒不是客套話,在他看來,羅霰能撐到現在,將皮肉筋骨竅穴臟腑中血氣盡數祛除,肉身之強橫,神魂之堅韌,道行之深厚,令人刮目相看,即便放在三界之地,也不是什麼可以隨意拿捏的小角色。最後的血氣深藏於血脈之中,對妖族而言,血脈即命脈,羅霰行事果決,毫不猶豫將命脈交到自己手裡,單是這份膽色,就值得下注。
羅霰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喘了一陣,稍稍恢復了幾分精神,他起心意一喚,將羅霆召來,命其擺下酒宴,與彌羅宗主痛飲幾杯。他指著羅霆隨口道:“此子是精血凝鍊而成的妖身,不瞞魏宗主說,老夫留好了退路,血氣不可遏制,便舍了血脈肉身,將神魂挪入妖身內避禍。此番冒險祛除血氣,盛感尊意,即便未能如願,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