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那根毒針被他挑了出來。眼皮雖重,也能勉強睜開一條縫了。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唔,陌少其實也比她好不了多少,長髮也是溼漉漉的,身上隨意地套了件淡梨花白的中衣,處處都是洇溼的水漬。顯然他方才出水倉促,身上也就隨意擦了下。
他也知道再慢點自己會死啊……
深衣的心情現在有點微妙——他蟄了自己一針,這滋味可不好受。她本該痛恨他的,可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她又有點窩心。
這種心頭軟軟的感覺並未持續多久。因為陌少心平氣和地說:
“你再偷看,我剜了你眼睛。”
“……”
就知道這黑心狼本性難移。她怎麼就總是對他產生幻覺呢?
“為什麼要偷看?”
果然,威懾之後就是逼供。深衣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藉口,垂頭喪氣道:“想看你是不是個男人。”
陌少沉默了一下。
深衣心想壞了,又戳到他自尊了。二姐說正常的男人都很在意自己“男人不男人”的,尤其在女人面前……
“是不是對你很重要?”
“……”
深衣有點崩壞。半溼的衣裳平平貼在陌少身上,他顯然就是個男人——起碼不是女人。那麼他難道不應該義正言辭地宣告一下麼?
“嗯?”
深衣努力地想著說辭:“是……是很重要,哦,是對我的義姊很重要。”
“義姊?”
深衣心想,得,這謊都編了,總得圓下去吧,大義凜然道:“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吧。令尊和我義父是結義兄弟,想必你也知道。”
陌少靜靜點頭。
“我叫令尊莫七伯。”深衣接著道,“莫七伯和我義父約定,讓你和我的義姊結了娃娃親。本來開始定的是和你年紀相仿的二姐,可是二姐私奔了,就換作了五姐。現在五姐也到了可以成親的年紀,莫七伯便打算著明年把這門婚事給辦了。我五姐想也沒見過你,便讓我過來送船圖時順便瞅瞅你。”
“哈,原來還有門親事。”陌少冷笑了下,眸中隱隱悲愴嘲弄之意,“補償麼?晚了。”
深衣怔住,原來他竟不知道。
“你回去告訴令尊和令姊,這門親事不必作數。”
沒想到他拒絕得這麼幹脆,竟是不假思索,深衣莫名失落,脫口而出道:“為什麼?”
陌少去櫃子中取出一條幹淨的白布巾丟給深衣,回頭去收拾衣裳,淡淡道:“我配不上。”
他說他配不上……
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早已看出陌少是個孤僻又矜傲的人。
可他竟會說他配不上她……
深衣心頭一緊,像被一隻手狠狠揪了一把。拿著布巾胡亂抹了把臉,蹬蹬蹬跑過去正對著他,努力撐開浮腫的眼皮道:“喂,怎麼會配不上啊?——你是說你不能走路?我義姊才不會在意呢。”
她一急,反倒替他說起話來,渾然忘了先打算退婚的人是自己。
陌少抬眸看了看深衣腫得像個壽星似的額頭,緩緩道:“聽說你義父義母彼此情深意重,生死不渝。”
深衣不知他為何突然說起這個,訥訥回答道:“是啊……”
陌少又道:“我還聽說今上唯一的妹妹,明諒公主,私自奔逃出海,就是為了去尋找你家大哥。”他頓了頓,低下頭去,目光失焦地掠向一旁,“我雖未見過你那些兄姊,卻也能夠想到,你那樣的義父義母,生養出來的孩子必然出色。……父嚴母慈,手足親愛,你義姊在這樣家中長大,自然和我不同。”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也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