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唇,終於,得到了答案,終於,尋著了一切的根由——一展眉,一雙眼睛,便是這一切恩寵背後的因由!
心底彷彿有什麼倏然陷落,仿似一雙手,狠狠撕扯開柔弱的心扉,果然,真相竟是若此殘忍,如此不能承受。
窗縫漏進薄薄晚風,諷刺的吹拂過耳際,似是誰,譏誚的嘲笑,又或是上天捉弄的手。
所謂天意弄人,便是如此吧?
無憂,她,便是無憂,她便是……他口中聲聲念著的,那菂心潔色的女子——先皇后長孫氏!
什麼寵冠六宮、什麼平步青雲,都不過笑話罷了!
她終於懂得了眾人的眼神,終於……明白了那眼神中深刻的意味。
不是羨慕,而是……不屑!
不屑她以這樣的方式獲寵!
全身僵冷得有如冷冷冬日,唇邊笑意顫抖如同殘葉飄零,舉首而望,這金碧輝煌的宮閣,果真……不是屬於自己的地方!
淚,劃過唇角,微微苦澀。
“你在這兒幹什麼?”
一聲低沉,倏然驚動女子悵然的思緒,淚眼迷濛,望見殿口男子高挺身姿,披一件深紫紋龍袍,透過薄淡燭光,正幽沉的望著自己。
《大唐風月—徐賢妃》 七 縱是濃情也成空(5)
徐惠一驚,撐著桌的手立時放開,因著驚慌與近乎麻木的悲傷,令錦袖顫抖微擺,桌邊燭臺竟自翻到在龍案之上。
一點焰芒,倏然騰起烈烈紅光。
徐惠大驚,李世民更是奪步上前,目光盡處,更有光火和著那燃起的火光愈有騰騰之勢。
龍桌案上,一卷純白雪帛,眼看被一叢紅火瞬間吞噬,自中間慢慢化開,熔了女子淡笑的容顏,那傾盡情意的眼,被綻放的妖冶血蓮肆意淹沒。
徐惠驚怵得立在當地,一時無措。
突地,明黃色廣袖朝那紅光冶火撲去,徐惠抬眸,只見李世民目光如火,不顧己身,憑著赤手撲打著烈烈燃燒的焰火!
屋內,有淡淡焦煙的味道,燻得人口鼻緊澀,徐惠望著,那絲質雪帛,燃燒後亦只剩下破敗的殘絲細紋。
一副畫卷,只於頃刻,毀於一旦。
曾可想,那畫它之人,一筆一淚的錐心之痛。
徐惠手腳冰涼,驚悚的望著李世民,李世民顫顫抬首,望那燒了大半的雪帛,女子容顏,竟不得一絲存留!
堅毅龍顏,如被烏雲遮去了熠熠之色,只有陰梟森冷令那雙修長得手抖動不止。
“陛下……”
“你……為何在這裡?”一聲怒喝,倏然驚動整殿凝滯的氣息,徐惠怵然一顫,帝王回眸之間,那如夜深眸,沉痛、悲愴、血絲橫纏、糾痛萬千:“誰給你的權利?誰……給你的膽子?”
那顫抖的手,依舊緊緊攥住殘破的雪帛,曾是似水的眼神,曾是溫溺的注目,此時,卻只有切切之色,凝凍糾纏。
徐惠驚怵的望著他,只感到窗縫兒漏進的微風拂動髮絲,方令她感覺仍是活著的。
她唇微顫,他如此這般悲愴的神情,直看得人心巨顫。
“出去!”帝王聲色俱厲,滿目悲悽,徐惠一怔,李世民復又狠厲吼道:“出去!”
伴隨著雙手重重擊打桌面的聲音,令徐惠顫然一抖,隨而便是侵襲而來的陣陣寒意,落滿心頭,她呆呆立在當地,望著昔日高挺儒美的帝王,如被烈火焚去了深沉的悲痛面容,心亦被深深刺痛。
他,終究在意的只是那幅畫,只是……那畫中人而已!
見她不動,李世民揮手,龍袍廣袖拂落滿地狼藉:“出去……朕……不想再見到你!”
層疊的奏摺、翠碧的筆洗,筆臺、雲毫、書籍……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