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病過一場,身子便愈發嬌弱了,禁不得一點病痛,每病一次,都如在鬼門關上走過一遭,令人心驚。
徐惠默默垂首,柔聲道:“莫要多想了,長樂公主吉人天相,定可熬過這劫的。”
兕子淡淡一笑,仍舊推開一條極小的窗縫兒,杏花漫漫,飄若輕雪,柔軟的杏花瓣,飛揚卻若蝶舞翩然。
兕子靜淡容顏,便似這片片杏花,飛白而憐弱傷愁。
“吉人自有天相,那年,母后病在床上,他們亦是這樣說的!”兕子說的極輕,望著窗外的眼神,空茫無際,那仿如看透世事的淡泊,仿不是她這般年紀。
徐惠心疼的將她摟在懷中,輕道:“會好的。”
竟無多一些的言語可以安慰,少女蒼白的面容,惹得杏花落若涼淚。
徐惠亦望向窗外落花紛紛,本該是春意滿枝落的杏花,這個春,卻怎麼落得這般冰涼?
長樂公主年初病倒,三月中,已是不起,因著兕子才見好些,縱是如此,亦沒有告訴她,可兕子自小伶俐,徐惠知道,怕她心中是有感覺的。
李世民恨不能將宮內所有珍奇藥品全都搬去長孫府上,更親臨長孫府,那日,徐惠亦在身旁,望著帝王憂心忡忡的目光,心痛不已,長樂公主勉力起身,更使得人心欲碎。
長樂公主的病,拖有兩年,卻終究難挽伊人。
貞觀十七年六月(1),又是一年木槿花白,垂垂飄落的純白木槿,仿是哀哀欲訴的不勝情愁。
李世民端坐龍桌案前,任窗門大敞,飛花落寞,飄忽在一紙苦墨上,沾溼了純白的悽傷、飛亂了痛徹的心扉。
徐惠著一身素淨白衣,靜靜立在龍桌案旁,素手研磨,忍淚觀望。
但見帝王一字一字清晰錯落,拂開木槿飛花,書一展飛白蒼勁,“公主資淑靈於宸極,稟明訓於軒曜。……皎若夜月之照瓊林,爛若晨霞之映珠浦……”
志文字字是淚,筆筆是痛,他顫抖的右手,隱忍的堅刻薄唇,終於一筆揮盡傷懷,擱筆時,淚已如傾。
徐惠輕輕撫住他巨顫的肩頭,亦有淚落在手背上,多日了,李世民未曾流下一滴眼淚,更是不發一言,如今真真哭了出來,卻是她所未見的痛徹與傷懷。
他仍舊不發一言,可終究是傾盡了心內傷悲,亦總可放心了。
長風幾萬裡,吹不盡天幕寒雲,長樂公主的死,於李世民震動極大,幾月不得展懷。
他甚好打獵,卻因魏徵勸諫,已多年未曾打過,為使君王舒心,由長孫無忌提出,與眾皇子、公主遊獵一日。
李世民自能體諒無忌用心,八月暑天,擇一日晴好,便詔了皇子、公主以及妃嬪隨行。
八月,槐花飛黃,白蘋落落盛開,華帳綢幔,高華巍峨,帝王神情莊素,夏日暖陽似仍映不出一絲溫然。
眾皇子退去了華服錦衣,著輕簡騎馬裝,揹負箭弓,個個英姿颯颯、步態從容,只一人,眉目仍如冬夜冷霜,一臉凝肅——太子承乾!
徐惠帶了兕子在旁,李世民原想叫兕子散一散心,兕子卻是眉心深結,望陽光如縷照映避光寶劍、寒弓彎刀,目光卻在太子身上,不可移視:“徐充容,大哥與父皇真就不可挽回了嗎?”
前不久,李世民晉封徐惠為充容,徐惠聞言,略略一怔,隨而亦嘆:“但望太子終有一日能解陛下苦心。”
兕子憐弱面龐,縱是這夏日亦有沉重的涼白之色,令人不忍猝睹,徐惠扶她坐好在身邊,再望鎏金雕龍高坐之上,帝王目光亦是幽沉而無神的。
這幾年,看似風平浪靜的度過,實則,心潮的暗動,才最是摧痛人腸的波瀾。
正自思想,但聽李世民沉沉開口,看向整裝待發的眾位皇子:“今日狩獵,你們無分大小,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