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起波瀾陣陣,徐惠記憶中,自與李恪相識,他的眼睛總是邪魅而平靜無波的,然而今天,卻似被打碎了整片隱忍的安寧。
徐惠淡淡一笑:“我說過,無為其所不為,無慾其所不欲!”
“不欲?”李恪緊緊咬唇,冷笑道:“什麼叫不欲?什麼是不該得到的?我不是皇子嗎?不夠優秀嗎?”
說著,望向殿口,似可穿透那其中蔓延的悲傷,眼神卻是冷的:“哼!難道,我的母妃……想要見他最後一面時,也是不該的嗎?”
徐惠身子一震,卻隨即隱去,他的心中,終是有太多的愛,才會怨恨至此!
“三殿下,難道恨……真就如此不能忘記嗎?”徐惠轉身,略略側眸,不欲與他悲狂的目光相對:“殿下,你原非無情之人,又何必如此?”
李恪靜一靜氣,白色衣衫迎風飄展:“哼,沒想到,我如此精心籌劃,便毀在了一個女人手上!”
徐惠嘆息,移步款款:“不是我,你亦不可得逞。”
秋風似冰冷刀刃,吹在臉側,白色衣袂,拂地捲起落葉紛黃,李恪望著女子遠去的背影,似堆滿心間的枯澀,一夕奔湧,侵襲著他的身心。
風,瑟瑟如劇,越發狂做。
李恪卻覺眼眸乾澀的疼,心內酸楚,卻竟是無淚、亦無語、無情!
………………
(1):出自《道德經》:天下沒有比水更柔弱的東西了,但攻擊堅強的東西卻沒有能夠勝過它的。
(2):出自《詩經·秦風》。
(3):晉陽公主應於貞觀十八年過世,年僅12歲,晉陽公主是李世民最愛的女兒,自小帶在身邊長大,擅書法,臨摹李世民的飛白書,連魏徵都辯不出真偽。
《大唐風月—徐賢妃》 十五 不負江山不負卿(1)
晉陽公主過世,宮內悲悽一片,李世民許久不曾上朝,只獨自一人坐在兕子房中,看著兕子曾臨摹自己的一幅幅墨字,那筆跡清晰、墨韻猶在,可曾執筆的人,卻再不可稱自己一聲父皇!
整整兩月,即使人在朝上,心卻也是不在,甚至於群臣面前,便會無端落淚,令人望之心悲,小公主之死的陰雲,仿越發濃重,難揮難去,一天甚過一天,卻誰人也是無法。
因著傷心過甚,鬱積難消,終於病倒。
這一病,來得兇猛,峻拔的眉山,再無威嚴,深幽的眼眸,蒼暗無邊,終日於病榻之上,徐惠從未見他如此憔悴。
即使是長樂公主過世之時,即使是承乾案發之時,他傷心、痛楚,卻猶自堅強如山,強自挺立,可如今,他眼中神采全無,甚至望不見一絲希冀,似這世上再無可戀。
這樣下去不行,徐惠詢問了御醫,御醫言,陛下日日進藥,可藥卻無法進到心裡,陛下之疾,多是心病,小公主的死,若陛下始終不肯釋懷,這病,縱是仙丹靈藥亦是無效。
是的,心病還需心藥醫,若心結難去,任是什麼也是無用的。
如今,已是隆冬季節,不下雪時,便是寒氣如刀,割人心懷。
殿內,滿是濃重的藥草味道,薰香淡淡繚繞,卻全然無味。
徐惠緩緩走進殿來,輕輕坐於李世民床榻邊,望帝王憔悴蒼白的臉,心內悲傷一片,垂首間,但見一角純白映出眼簾,定眸細看,只見那純白如雪,露出枕下,猶勝月下盛放的寒梅,耀眼明媚,仿是這殿中唯一的生氣。
徐惠輕輕捻著絲絹,小心拉出枕下,果然,那雪帛純白如舊,青墨如洗,一支忘憂草碧翠似昨,若這冬日,猶自飄搖在風雪中。
徐惠不禁一嘆,此乃先皇后之物,後一直是兕子最為珍視的,如今,他日夜將這雪帛放於枕畔,思念的是兕子?還是先皇后?抑或是都有……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