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俱是一愣,旋即,看見一隻玉白的手分拂掩門的朱簾,現出少年雋逸的面龐,但見他長身鶴立,飄然的廣袖間遮掩一支畫卷。
淑妃乍見來人,頓時又驚又喜,本欲起身相迎,思及堂內人員紛雜,嗔道:“你這猢猻,在外飄蕩數年,可算想起王府裡還有個姨母啦?”
轉頭又吩咐侍從奉茶,少年先是作揖回話:“琅城請姨母安,萬望姨母見諒,實是兒(1)遞拜帖的時辰未挑好,恰逢姨母慣常的午憩之時。”
“兒不好叨擾,遂先去探望雉兒,估摸姨母將要起身,才敢來打攪。”
淑妃的笑顏愈發開懷,偏佯怒道:“又說這樣怪性的話!你自小就是攀樹掏雀兒、無拘無束的性子,不知要我幫你兜過多少底。晉王府你從來是來去自如,何時須遞勞什子拜帖了?”
許琅城勾唇一笑,湊近幾步,順勢道:“姨母息怒,皆因小的不更事,小的惶恐,特獻上一幅拙作,但求姨母展顏幾分。”
淑妃微怔,接過卷軸緩緩展開,入目是一名甲冑束身、面容冷峻的青年兒郎,她眼眶漸紅,哽咽道:“你當真去見淮安了……”
淮安是晉王的表字。
“他近來可好?”
許琅城答:“表兄要我轉告姨母,他一切都好,只盼您珍重自身,盼闔府安寧。”
“好、好。”婦人凝望長子的畫像,神色眷念,久久無言。
內使侍茶,許琅城落座,呷一口清茶,視線輕輕掃過堂中諸人,狀若無意道:“宋娘子竟也在此處?真巧。”
宋迢迢不知當說什麼,只好笑笑應是。
倒是斟茶的朱內使脫口而出:“二位相識?”
許琅城笑得坦然,“一面之緣。”
他沉吟少頃,方道:“先前那名女娘,欲要向你道謝。大夫說那付方子配得對證,尤其是當中一味沙參,補肺胃陰虛,藥效顯著。”
話罷,他不再多言,兀自品茶,宋迢迢反而怔忡半晌,感到罕有的迷茫無措。
適時,核查完畢藥倉的僕從折返入堂,如實稟告:“稟夫人,宋娘子的貼身侍婢一直在專心督管,一應藥材分檢得宜,並無差池。”
宋迢迢洗脫嫌疑,順遂退場,她陪宋盈敘話時,不經意探聽到許琅城的概況。
據聞他出自河東許氏,乃家中嫡次子,生母早逝,父親是晉陽府刺史,他則在折衝府掛職。
因自幼備受寵溺,養成風流不羈的脾性,喜好遊山玩水,兼濟四方,頗受城中女眷的青睞。
宋迢迢聽完,苦思半日,篤定自己同這人素昧平生。
他為何要將玄參說成沙參,助她脫罪?
仲秋九月,晉王府為迎接中山王的胞妹,平遙縣主蕭甯越,於別苑的長陵臺設宴款待。
是日,宋迢迢受邀參宴,並於赴宴途中順道取信——韓嬤嬤自益州驛寄到此的親筆信。
信中內容蹊蹺,與往常的情形有所出入,宋迢迢立在驛站外,凝眉閱覽數遍,千頭萬緒接踵而來。
她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