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寨主?”眾人均是一楞,片刻才有個反應快的接上話來:“顧……顧公子,還沒起來呢。”
顧公子??
戚少商心裡一凜,從這稱呼可以看出,連雲寨的人還沒怎麼接受他。
這幾日,該是受了不少氣的吧。
雖然心裡也知道顧惜朝不是一般的人物,可就是沒來由的就是捨不得他受半點委屈。
回想起棋亭那夜,當他鬱郁地談著自己的身世坎坷壯志難酬時,自己全盤的人生計劃就在他那微蹙的眉和悽楚的笑中完全亂了套,而且亂得離譜……
甩甩頭努力從那一夜的綺思中回過魂來,口裡心不在焉地回答著大家的問話,目光卻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投向大帳,
他知道,那個人就睡在那頂帳子裡,他甚至可以想見,那個喜歡賴床的人不堪外面的吵鬧,氣呼呼地把頭矇住,蜷縮成一團的可愛模樣。
棋亭那一夜,累極了的他也是這般縮成蝦米狀,任屋外風吹雨打,不聞不問……
“今天有的忙的,你們該幹啥幹啥去,都圍著大當家的做什麼!”寨裡最威嚴的勞穴光轉了出來,一聲低喝,寨兵慌忙做鳥獸散。
戚少商衝勞穴光略一頷首,感激他的解圍:“這幾日辛苦老二了,都佈置妥當了吧?”
“大當家的放心,”勞穴光胸脯拍得震天響,“都安排好了,一定把大當家的跟顧公子的拜香儀式操辦得風風光光的。”
這話本也沒什麼其他意思,戚少商卻聽得臉上一熱,支吾道:“顧寨主掛柱,也是和你們幾大寨主拜香,自然要隆重……”
勞穴光微笑著搖搖頭:“論武藝,我們幾個兄弟確實是服了顧公子,但是論人品,卻是隻有大當家的才清楚了,所以今番這拜香,主要還是大當家的跟顧公子結義”,說著往戚少商肩上重拍幾下,“我們信大當家的眼光,跟著拜便是。”
戚少商一聽此言,眉頭微蹙——連持重沉穩的勞穴光都說這樣的話,就不要說那些活蹦兒跳的小輩們了。
顧惜朝果然還是被排擠在外。
莫名覺得不悅,彷彿任性的孩子,自己喜歡的人,總要身邊的人也都能看到他的好才行。
戚少商想轉移這個不快的話題,環顧四周道:“我不是吩咐過佈置得喜慶一點,多扎些紅綢彩燈麼,怎麼沒見著多少?”
勞穴光苦笑:“這幾天都是黃道吉日,附近村鎮裡辦喜事的多,幾匹紅綢搶破頭。就今天用的這些,還是半哄半搶來的呢。老四在布莊裡還被姑娘家罵了哩,說又不是娶媳婦,跟她們爭這些做什麼。”
彷彿隱秘的想法被窺破一般,戚少商臉上又是一熱。
勞穴光沒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接著道:“紅綢彩花主要都紮在大帳裡了,大當家的要不去看看?”
此言一出,戚少商眼睛都亮了起來,終於撈到個藉口進生殺大帳,忙不迭連聲應好,三步並兩步到了帳前,撩起帳簾,卻猶豫了起來。
生殺大帳是連雲寨裡最大的帳蓬,說是供大寨主住的,帳篷內卻用帷幕屏風隔成兩半,前半部分供著牌位擺著桌椅,日常會客議事祭典都在這裡,只有後半部分才是大寨主私人的居室。
所以平日裡為了不擾到大寨主休息,寨裡規定,未經通報不得擅進生殺大帳,違者重罰。
戚少商在這個帳篷裡一住就是五年,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徑直走到床邊躺下,腦袋還正對枕頭中心。
可如今,他已經在帳門外躊躇了一柱香的時間,卻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進去。
其實,通報一聲也無妨的。
只是,那個人還在睡,被吵醒了,該很不高興吧。
戚少商並沒發覺到,自己此刻臉上寫滿了一種叫做寵溺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