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賽越聽越吃驚,等聽到汪石時,更加震驚。難怪汪石看著出身窮寒、來路不明,卻有那麼多錢,難道和左藏庫飛錢有關?
“馮相公那裡是百萬貫,我這裡是十萬貫,全都和這汪石有關。家父無辜被冤,這件事我一定要追查清楚,還家父一個清白。”
馮賽見他話語雖然懇切,神情卻始終有些虛浮遮掩,他追查汪石,自然不全是為父洗冤,更看重的恐怕是那十萬貫錢。不過,無論他居心如何,的確是一心要找見汪石,多少是個幫手。
“關於汪石,你查到些什麼?”
“目前還沒有什麼線索,不過他設計讓藍猛欠下三千貫賭債,應該無疑。”
“聽你剛才說,的確有理。”
“馮相公可查到他的去向了?”
“沒有。至今不見他蹤影,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既然我們都在找這個人,能否聯起手來?”
“好。我們分頭去找,若發覺了什麼,及時互相告知。”
“好!”
盧饅頭又尋了大半天,仍一無所獲。
他沿著御街,走到相國寺西南角的州橋上,望著橋邊那條大街。這是汴京城最熱鬧的州橋夜市,往來的人流車馬擠擠挨挨,河水一般。沿街擺滿了各色食攤,水飯、爊肉、旋煎羊、白腸、鮓脯、凍魚頭、辣腳子、薑辣蘿蔔、麻腐雞皮、麻飲細粉、素籤砂糖……燈燭熒熒,一眼望不到頭。
他走得疲乏,見旁邊有個麵食攤子,便過去坐到條凳上,要了碗絲雞棋子。不多時,攤主將一碗棋子端了過來,雪白麵塊配著雞絲、筍片和芹段,清香滾熱。他早已飢餓,顧不得燙,拿起筷子便埋頭吃了起來。正吃著,旁邊一人挑著個挑子走過,筐子上的竹篾掛到了他的衣襟,那人卻毫不知覺,繼續大步前行,將他的衣襟扯開了道口子。他忙回頭要叫,才張開嘴,卻一眼看見街對面一輛廂車——車身青碧,綠綢幔子,透過人潮間隙,後簾似乎閃過桃花、圓月!
他一驚,忙站起身,踮起腳望過去,果然是!綠綢簾子上,繡著一枝桃花,桃花後是一輪圓月!
他忙扒開行人,追了過去,攤主在身後叫嚷“面錢還沒給!”他卻根本顧不得,狠命往那邊擠。街上人太多太密,捱了不少罵,才好不容易衝到對街,然而那輛車卻拐進了旁邊一條小巷。他趕忙追了過去,那條巷子一片漆黑,只隱約透出些人家戶的燈光,連腳下都看不清,只能聽見車輪軋路聲。
他像追命一般拼力追趕,一不小心,被腳底一塊翹起的青石絆倒,老骨頭幾乎跌碎,疼得好一陣連氣都背了過去,等他忍著痛爬起來時,那車早已駛遠。他一瘸一拐繼續往前追,穿出巷口一看,前面一條橫街,左右都一片死靜,不見一個人影,更不知那輛廂車去了哪邊。
他氣恨之極,連連捶打自己的老腿,幾乎哭出來。挨著痛,又左右尋了好半天,根本看不到那車的蹤影,只能不住聲怨罵著,一路瘸著回去,把面錢付給了那攤主,苦嘆著慢慢回家去了。
馮賽回去時,烏鷺禪師已經安歇,小和尚弈心還替他留著門,獨自坐在佛殿前的臺階上看月亮。馮賽心下愧疚,忙低聲致歉,弈心卻和聲細語吟了句:“空院留月影,虛門待歸人。”
兩人一起回房,各自脫衣歇息。弈心不久便睡著了,馮賽雖然疲累,卻睡不著,看著月光透過窗紙灑進屋中,一片霜寒。念起妻女,憂悶難禁,默唸著吟了一闕《烏夜啼》:
一窗明月如鹽,灑心間。離恨無端催取,枕邊鹹。
更與漏,骨與肉,兩熬煎。半夜風吹花去,半床寒。
反覆默誦了幾道,越誦越悲,不由得滴下淚來。良久,心緒才漸漸平復,卻依然難眠。他想起周長清所言的信己,信所當為與能為,這樣苦思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