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了虹橋,在橋頭向兩邊張望,河上沒有幾隻船,更不見炭船。只有河北岸老樂清茶坊前還有十來個人,站在岸邊望著河中的一隻遊船,遊船上有幾個人來回走動,其中一個似乎是左軍巡使顧震,不知道在忙亂什麼。
馮賽下橋去向河邊的幾個人打問,都說沒見到炭船。正問著,見一個清瘦的人提著個箱子從西岸邊走過來,是畫師張擇端。張擇端進宮中畫院之前,馮賽曾幫他賣過畫,兩人交情不淺。
馮賽見他提著畫箱,知道他又來寫生,忙走上前,草草拜過,急問道:“張先生,今天可是一直在這裡?”
“是。”
“你有沒有看到炭船過來?”
“炭船?沒有。”
張擇端看物過目不忘,他若說沒有,那一定是沒有。馮賽只得拜別,匆忙忙驅馬向東邊趕去。
大宋石炭開採已經十分普遍,汴京城從皇宮到民間,生火已極少用木柴和木炭,家家戶戶都是燒石炭。平常看著這黑亮亮的炭塊,並不覺得什麼,但就如炭商吳蒙所言,一旦缺了,恐怕滿城人都得吃生食、喝冷水。
馮賽原來並沒有做過石炭生意,可是十幾天前,炭行行首祝德實忽然來找他,說有樁交易非得請他來做中人。馮賽有些納悶,細問過後才知道,京城炭行遇見了一樁麻煩——
京城石炭主要產於河東、河北、京東,分別由金水河、五丈河和汴河運來。不像其他貨物,由汴河運來的石炭只佔到汴京總炭量的兩成,炭行也就沒有如何看重。可是從上個月月中開始,汴河炭商來得越來越少。起初,祝德實等人並沒有在意,以為只是水路不暢所致。誰知道到月底,乾脆一隻船都不來了。京城的炭量一下子少了兩成,就等於全城二十萬戶人裡,有四萬戶人沒有炭燒。炭頓時緊缺起來,價格也立即暴漲。
馮賽當時其實也聽說了,但這幾個月京城物價騰亂,也就沒有太在意炭價。
祝德實和吳蒙、臧齊等幾個大炭商趕忙商議,派了兩個人坐船去汴河下游查探,卻連一隻炭船也沒找見。又騎快馬去炭礦,炭礦的人卻說仍是照舊發貨,一天都沒缺。查探的人回來報知後,祝德實幾人更加沒了主意。其他地方的開採量又都有定數,急切間難以補足缺的兩成。正在焦躁,一個人來找他們,說自己有炭。
那人姓譚名力,開口氣極粗,說汴河一路的石炭以後就都由他來發貨。
祝德實等人沒見過這個姓譚的,都不太信。譚力便邀他們出城親眼去看,他們看譚力衣著豪奢,便揣著疑心隨他去了城外。到了虹橋上,譚力指著北岸一溜十幾只船讓他們看,果然都是炭船,每隻船都堆著黑黝黝的小炭山。
祝德實忙問其中原委,譚力卻只笑著說:“只要是真炭就成,你們不必知道其他。”
吳蒙惱起來:“你把炭船全截了?”
譚力笑著說:“只要沒進城,就不歸你們炭行管。”
吳蒙惱得揮拳就要打,祝德實和臧齊趕忙勸住,忍著氣跟譚力談交易,譚力卻說:“你們炭行的牙人不濟事,我只認‘牙絕’馮賽。”
祝德實沒辦法,只得來請馮賽。
馮賽當時手頭正在忙茶鹽礬交引買賣,抽不出手,便笑著推辭,但經不住祝德實再三懇請,只得把礬引生意交給柳二郎,讓他先打理。自己隨著祝德實來到汴河岸邊的房家客棧,見吳蒙、臧齊和一個高個子男子面對面坐著。吳蒙氣哼哼的,臧齊陰沉著臉,那男子一張長臉上卻露著洋洋笑意。
馮賽仔細打量,見譚力三十出頭,頭戴金線鑲邊的犀扣黑紗襆頭,穿著件金線描花如意紋的墨綠蜀錦褙子,一雙邊沿繡金的麂皮靴子,腰間一個金線繡的如意大錢篋。渾身上下金閃閃、明耀耀,一看便是錢多得恨不得把眉毛都燙金。
馮賽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