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琴看那一老一少鬥醫,竟一時半會,沒分出個勝負來。她涉道雖廣,但醫理一道確實薄弱,看不出所以然來,卻也隱約覺得,醫道還是扁禍更勝一籌。不過在她心中,此番鬥醫,還是李長笑贏了。事實如何,她可不管,只要李長笑出現,她就認定是李長笑贏了。即便輸了也是贏了。
這位慕大仙長,向來如此霸道,不講道理,我行我素。折影鏡中,兩人鬥醫結束,畫面又變。慕琴坐半個時辰左右,覺得沒多大興致,便起身離去了。
她想著這大餘,有極多值得慢慢探究,慢慢體悟的地方。於是不徐不疾,隨意租了一間客棧。
在裡面住下,開啟客棧窗戶,清風吹入房中,慕琴遠望城中熱鬧街景,忽的明悟,為何修士趕赴南海盡力,偏偏要途徑大餘。
人運之所聚,自也是人之所聚。這大餘比之其他國度,確有難以替代之處。
慕琴在客棧住了數日。發現每日清晨時分,便有說書人坐在一樓大堂,一盞溫熱茶水、一把木製摺扇、一張伶俐嘴,口若懸河,講述民間故事。慕琴本不在意,但聽得多了,忽是想到,這或也是瞭解一地風俗人情的好辦法。
於是花三兩文錢,買了個座位。聽著那民間瑣事,有真有假,有誇張出天際,也有字字句句經典。
例如一件事,她便覺得極為可信。說書人說起大餘,曾經香火作亂,禍害百姓,矇騙香火。後來有一劍客,殺盡了香火神只。再後來,當今國君執政,發展天機道,遏制香火亂象。這才漸有今日之局面。
慕琴想起一路走來,大餘境內,香火神廟確確極少。偶爾見到一兩尊,也是自己的廟宇,且香火稀疏。
慕琴自嘲一笑,天機道雖非延命大道,但與香火道一樣,同可算是“變法”產物。兩條大道可說全然相悖。香火道重神,天機道重民。更致命的是,兩條變法大道,都需倚靠朝廷生存。
便導致兩條大道,實有道命之爭。天機道愈興,香火道自就愈落寞。
慕琴自知,自己的香火一道,乃至天下的香火一道,早已走入岔路。香火一道本該也是重“民”,因香火取之於“民”。但慕琴剛踏足香火一道時,延續了早年修道,養出的冷漠心性。棄萬民而不顧。
自那時起,便已經走岔。之後縱然頓悟,但香火一道的大多神只,都和慕琴一開始一樣。導致香火一道發展至今,已岔路難回。
慕琴悠悠一嘆,一個人走在街上,與萬民擦肩而過,想起如今的凌天皇朝。她神位雖高,仍是那凌天河母,但“不救一城”已經坐實,再加上時世變動,仙人再難藏匿,開始陸續出現在凡人視野中。
河母廟中,香火早已大不如前,甚至許多地方,河母金身被自發拆除。李天餘奪得皇位後,雖欲將慕琴奉為國母。但慕琴拒絕後,李天餘便再沒提過此事。
再之後,李天餘身為國君,自不想始終被神只壓著,有意削弱河母香火。再加上天機道興盛,李天餘欲全力發展天機道。
重重因素結合,香火一道,早有勢微之勢,尤其是凌天河母。慕琴行至街中,心思起起伏伏,錯錯落落。忽停下步伐,在街道對面,見到一熟悉身影。
與那人分離許久,但放蕩做派,還是不曾變過,相隔極遠,也總能一眼看到。李長笑舉手打著招呼,慕琴心中歡喜,輕輕揮手回應,走了過去。
李長笑奇道:“你也來了?”慕琴道:“談和大事,我不該來麼?”李長笑道:“不該來,不該來。”
慕琴心道:“是怕我知道,你和那凡人女帝,不清不楚的齷齪事麼?”但剛有此念,面上便是一紅,想著自己好似沒資格說這話,且兩人同道之情,又豈是一個凡人能明白的,那女帝編出那麼多故事話本,定也是求而不得,自娛自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