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氣一點也不冷,雪卻下得大極了,門廊下的燈燭照出來紅色的光,大片的雪片不停地飄著,飄了整整一夜……”她慢慢地停下了說話聲,神情惘然,仿若沉陷在了回憶中。
那一刻,覺慧的鼻端,恍惚縈繞著一股濃烈而溫熱的鐵鏽味道。
那是血腥的味道。
桓氏主僕共計三十餘人,俱皆死在了那所荒涼的田莊。
這鐵鏽般的味道,經年纏繞於她的夢裡,直至此際,亦令她舌底微甜,喉嚨泛腥。
覺慧輕咳了一聲,轉過身去。
杜光武如同泥塑一般,直直地挺立在原地。
良久後,他咧開嘴,“呵呵”地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是那樣地難聽,幾如哭聲,然而,他卻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是啊,他活下來了,卑微而屈辱地活了下來,活得就像是一條被人遺棄的狗。
不,他活得連狗都不如。
狗仔尚有母狗相護,可他呢,孑然一身,因為是出身低下的婢生子,便被人唿來喝去,連有體面的下僕都能踩他一腳。
剩飯、剩菜,還有浮著白花花的豬油的殘羹,這些他也吃過啊。
如同他的生母一樣,這些食物,他也吃過,從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
而就算是這樣的活法,那也是他的母親,拿命換來的。
他應該高興不是麼?他應該慶幸,他有個那樣“慈愛”的父親,出於對子嗣的重視,出於一個士族郎主最精明的考量,留子弒母,藉助一個卑賤妾室的手,解決了一件令人頭疼的麻煩。
正妻已死,而正妻生下的兒子,到底也是男丁,那就改嫡為庶,隨便放在哪個妾室的名下養著便是,反正知情者本就不多。
杜光武笑聲漸止,面容卻在一瞬間扭曲起來。
杜光遠,杜三郎,他親親的好三兄,真是得了一個極好的生母啊。
何氏,果不愧她江陽何家嫡長女的出身,拿著一件帶血的功勞,為自己的兒子換來了大好前程。
一向被族中視為天才的杜三郎,那個光芒萬丈又機遇極好的杜三郎,在府中幾乎沒有對手。
杜驍騎髮妻餘氏所出的兩個嫡子,沒有生母扶持,只是空掛了個嫡子的名頭而已。而杜驍騎的第三任正妻周氏所出之子,如今年歲還太小,根本無法與杜光遠相爭。至於其他庶子,又有那一個能蓋得過杜三郎的鋒芒?
為了自己的兒子,何家的這位嫡長女,算準了每一步。
杜光武踉蹌幾步,斜靠在一旁的竹子邊,大口地喘著氣。
原來,真相竟是如此地可笑。
他,一個身上流著半數桓氏血脈的嫡子,就這樣被人矇在鼓裡,當作狗一樣地養著,養了十餘年。(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使用者請到m。閱讀。)
第308章 哀涼意
杜光武的身子漸漸躬起,一陣錐心蝕骨的痛,自心底深處漫延而來,讓他疼得幾乎不能自已。
他勐地抬起頭,兩道如淬了毒的視線,死死凝在覺慧的身上。
“李氏……李氏知道多少?”他嘶啞的聲音刮過覺慧的耳鼓,而他身上的氣息更是冷得人:“還有誰知道?那府裡……還有誰……還有誰……知道?”
那一刻他就如同瀕死的人,拼命地想要去抓一根救命稻草。
他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去糾結一個李氏?
難道就因為李氏做了他十來年的“庶母”?難道就因為在心底深處,他始終將這位“庶母”認作最親的人,所以,便容不得她對自己的欺瞞?
他赤紅著一雙眼睛,眼神如絕望瀕死的野獸,直直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