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你馬上就得動身。”霍至堅說道,上前一步,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話,復又退回原處站著,蹙眉道:“動作快些,也別換衣裳了。”
霍夫人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沉綠上衣、薑黃百摺裙,面上的失落便轉作了苦澀,垂首道:“夫主這話說得,倒叫妾無話可回。妾哪來可換的衣裳,就這一身兒還是去年僕射夫人賞……”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閒話了。”霍至堅打斷了她的話,語聲極為不耐煩,停了停,又抑下情緒,放緩了聲音道:“等我成了大事,你想穿什麼不行?又何必在這時候計較?”
“真的麼?”霍夫人的臉上瞬間迸出喜意,雙眼跟著亮了起來,眸中溢滿了愛慕,看向霍至堅:“夫主……待妾真好。”
霍至堅滿臉不耐地點頭:“是的,我會待你好的。你快些出門去吧,再遲了宮裡就下匙了,又得多耽擱一日。”
“是,夫主,妾這就去。”霍夫人像是歡喜起來,起身便往裡間行去。
霍至堅的視線停留在她臃腫的背影上,眉頭深鎖,目中滿是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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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雪似是下得大了一些,一蓬蓬的細雪在燭火下飛舞,剔透如水晶。
時氣已然過了立冬,那天便黑得早了,秦素下晌歇足了覺,起榻後用了些點心,便叫人點起了滿殿的燈燭,也不用晚食,單隻叫了阿桑並李嫗進來,主僕三人說話解悶。
李嫗便與阿桑久居田莊,知曉不少鄉下的趣事,此時便扯起了田莊上過歲暮時的情形,那種種野趣之處,倒又讓秦素又想起了在連雲的那些日子。
三個人正自說笑,忽見程樵披著幾粒雪星子,從外頭快步走了進來,屈身稟道:“啟稟殿下,陛下宣公主覲見。”
李嫗和阿桑便皆息了話聲,雙雙起身站好。
秦素倒也不急,將手裡的巾子揩著手指,不緊不慢地問:“都這早晚了,父皇尋我作甚?你問了是什麼事了麼?”
程樵忙將身子朝下彎了彎:“回殿下,問了。是邢大監親來傳的話,他老人傢什麼都沒說,只請殿下速去壽成殿。”
“本宮知道了。”秦素揮了揮手,轉首看向阿桑,彎眉一笑:“那件大紅的織錦五鳳裙並那件才做的火狐狸毛朱羽軟緞披風,你替都我尋出來罷。”
阿桑連忙下去尋衣裳,秦素便起身行至妝臺前,親向那妝匣子裡挑了金鳳華勝並鎏金鑲寶石花樹,叫了梳頭宮人進來,挽了個飛仙髻。
一番梳頭換衣,卻也頗費了些手腳,好在阿桑並李嫗在旁幫襯著,才沒太過於耽擱。
出門之前,秦素特意望了望時漏。
酉初還未到,再過上一會兒,就該用晚食了。
“今兒這晚食,怕是趕不上了。”她淡笑著拂了拂緩鬢,扶了阿桑的手,轉身踏出了宮門。
細雪如楊花、似柳絮,飄飄灑灑地落將下來,宮道上積了一層菲薄的微白,於將沉的夜色中瞧來,瑩潤如玉。
秦素坐在步輦上,舉眸環視,卻見那飛簷翹角的重重殿宇上,已然鋪滿霜色,仿若月落白華,說不出地清冷。
她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該來的,總會來的。
這一日,她已經等了好久了,從前世至今生,她委實荒廢了太多的時間。
好在,此時此夜,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步輦緩緩朝前行著,時而有兩三點雪花飄入錦帳,落地時,便迅速化作了透明的水珠。
這皇城中的清冷,到得壽成殿後,已是半點不見。
殿宇中溫暖如春,四角的大炭爐燒得旺旺地,殿中隱有淡香傳來,清淺馥郁。
秦素輕聳鼻尖,察覺這香方子已然換成了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