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他不知不覺用手指在白紙上掐掐畫畫,不一會兒就把一張小箋紙劃得稀爛。就在這時候,就只聽外間一個皂隸高聲嚷嚷道:“侯爺,有旨意”
陳瑛幾乎是一個瞬間跳將起來,可搶前兩步快到門口的時候卻站住了,仔仔細細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裳,這才打起簾子出了門。見一個皂隸躬身站在簷下,滿臉的恭謹,他方才問道:“來的是誰,有多少人?”
“是一位面生的公公,帶著兩個小火者,沒別人了。”
陳瑛這才釋然,又大步出了穿堂。很快,左軍都督府內各處的武官都匆匆會齊了,眾人到了前頭大堂之外,眼見香案等等都已齊備,少不得依次排班跪下,待到那幾乎已經聽濫了的“奉天承運皇帝,敕曰”聲音響起,不少人都已經預備好了聽那洋洋灑灑一大篇陳詞濫調,誰知道接下來就直接入了正題。
“陽寧侯陳瑛,前以都指揮使佐威國公鎮雲南,功勳赫赫,又以副欽差輔晉王往宣府,韃虜大軍當前而臨危不懼,措置有方。今互市弊案水落石出,升左軍都督府左都督,掌都督府印。都督同知秦和,擢升右都督……”
儘管太祖皇帝當年最討厭那些駢文對仗之類的詔書,下令擬詔一概以通俗易懂為要,但百多年下來,內閣閣老和中書們草詔,往往仍是少不了炫耀功底筆法,一丁點小事便能洋洋灑灑數百字,今天這簡單到尋常老百姓都能聽懂的詔書實在是稀罕。因而,一眾武官起身之後,升官的彼此賀喜不說,也有好事的詢問這詔書出自何人之手。這亂哄哄之間,陳瑛卻是心中激盪,竭盡全力方才讓臉上露出了若無其事的表情。
先是陽寧侯,然後是原本他那個姐夫手握的左軍都督府都督,他都一樣一樣奪了回來,如今剩下的便是讓他的兒女能夠在嫁娶中站得穩穩當當,不至於如他那樣為人擺佈
由於今日大祭輟朝,衙門中又沒有太多要緊事務,因而,陳瑛忖度著便和下屬打了個招呼,沒到申時就先走了。在這炎熱的天氣裡打馬飛奔,迎面呼呼吹來的熱風和沙土與他滿身油汗混在一起,再加上那股因興奮而激盪的情緒,他越發覺得心頭燥熱了起來,直到打馬進了陽寧街,發現似乎有一行人剛在正門口停下,他頓時愣了一愣。
“快,去稟報老太太”
“哎,別愣在那兒,快去預備著,待會就開中門”
門房上頭已經亂成了一團,看到這情形,陳瑛策馬又往前幾步,正好在三間五架的金漆獸面錫環大門前停了下來,旋即就發現這來的竟是司禮監太監曲永,跟在後頭的除卻兩個小火者,還有十餘名錦衣衛,顯然比之前到左軍都督府傳旨的那一行聲勢浩大。忖度片刻,他就利落地跳下馬來,隨手一丟韁繩就走了過去。
“曲公公這是來傳旨的?”
面對陳瑛的試探,曲永還了一禮,旋即淡淡地點了點頭:“不錯,侯爺今天回來得倒是早,也碰巧了,省得待會還得要人知會您回來。”
陳瑛聽這口氣,忍不住一陣心熱,當即打了個哈哈,又和曲永攀談了起來。須臾,就只見大門洞開,卻是二哥陳玖裝束一新帶著幾個晚輩迎將出來,大約是因為大熱天跑得急,那臉上滿是汗珠。瞧見他時,陳玖眼神一閃,隨即就有意避開了。
“老太太說,請曲公公福瑞堂奉茶。”
“老太太客氣了。”
剛剛才跑完一趟的曲永還真的是滿頭大汗口乾舌燥,謝了一聲就跟著陳玖往裡頭走。及至到了福瑞堂坐下,他一口氣喝光了送上來的那一盅茶,可面對陳家兄弟的試探,卻始終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透底。直到外間報說,老太太和諸位夫人小姐都已經到了,他方才彈了彈衣角站起身來。
福瑞堂正廳之中,陳家男女雲集一堂。陽寧侯太夫人朱氏拄著皇帝欽賜的那把柺杖,見曲永將誥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