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整個健身房都動起來了,像一個大工廠,什麼聲音都有,鏗鏘,沉重。光影眩目,令你眼花繚亂。你弄不清楚它們是怎麼來,怎麼去的。你不得不佩服它們的奇妙。她就在這奇妙中,她又在受刑。
她瘋狂地搖著頭,好像在撕扯自己。可是沒有用,她還是她,還是那個完整的她,還是那麼胖。最後她頹然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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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她,已經是第幾次了?
能上樓上來嗎?好久,她說。
上樓?我一愣。
是的,可以嗎?
她說,用的是商量的語氣,毋寧是在哀求我。我不能拒絕。
我知道樓上是什麼地方。我驀然明白了,她為什麼要我上樓。第一次來她家,她就讓我上樓。按基本格局,二樓應該是臥室的。
女人不能忍受粗暴,女人需要溫柔、溫馨。
我點頭。來。她說,說得很小聲。
我跟著她上樓。那樓梯很陡。她在前面走著。她的身體軟得像要垮下來一樣,像一堆化了的奶油。她熬不住了。我想。
上了二樓,又再上去。三樓也對。把臥室設在最高層更好。到了三樓,拐進了一個樓道。樓道有點暗,好像很長。我沒有料到會有這麼長的樓道,雖然她住處是單獨的樓房,整座樓都是她的,但是如此長的樓道,我還是想象不出在區間上如何安排的。
也許是因為樓道在悄然拐著彎?所以也越來越暗了,幽幽的。外面的夜,也已經很深了吧。我聞到了一種味道。一種舊房屋的味道。土木的。這味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聞了,這些年來我已經聞慣了皮革的、油漆的,或者是金屬的味道,只有它們,才代表著現代、華貴。
我用手摸邊上的牆,我的手被粗糙的木面紮了一下,像被電了似的。居然沒有上油漆。這樣豪宅里居然用這樣不上漆的裝修,不可思議。也許是為了返回自然?一種理念。富人們的做派。吃夠了山珍海味,又來吃野菜。
終於到了一個房間前。開啟了門,拉了燈。奇怪,居然用的是拉繩,燈也是原始的白熾燈,上面用一張紙做燈罩。我小時候家裡就這樣。房間裡也全都是沒有上油漆的白坯傢俱,床,桌子。式樣並不是現在時髦的迴歸自然型的那種,而是十多年前的,湊合著用的那種。純粹的寒磣。純粹的土。那時候中國還沒有富人。
她為什麼用這樣的傢俱呢?白熾燈昏黃,把一切變成了老照片。也許是出於懷舊?懷舊,也是一種時尚。誰能說那時代的東西就不能成為時尚呢?你看許多知青餐館、軍用挎包,不就成為當今的時尚了嗎?
又見小芳9(2)
只是牆壁上沒有照片。她現在的照片固然不會有了,她往昔的照片也沒有。她不是說過了嗎?太凜冽的對比。
僅有環境。也許她結婚時用的就是這樣的傢俱,她就在這樣的床上跟她的丈夫相親相愛?我明白了,她要的是這樣的效果:回到從前,跟我做。
我等待著。果然她開始動作了。她開啟了衣櫥。在一個外人,特別是男人的面前開啟衣櫥,意味著什麼?我聞到了樟腦的味道。
她拿出了一條內褲,放在床上。又拿出了一個文胸。那內褲和文胸好像很舊了。我知道接下來要怎樣了。我甚至悄悄觀察起更衣室在哪裡。
可是她並沒有脫衣,把它們換上去。她只是把它們擺在床上,按人體結構。一個女人的形骸赫然出現在我的面前。說白了,一個女人主要就是這些部分,這些部分出來了,女人就出來了。
可是那畢竟不是真實的人,沒有肉,沒有體溫,只是一個虛殼。什麼時候我們又開始玩虛的了?已經從看不到她的人,到看到了她的人,到約會,到交易。人都擺在這裡了,還要玩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