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微不可聞，顧璃卻清晰的聽見了，其中夾雜著妥協、悲哀、疲憊等等，以及一絲深入到骨子裡的卑微。
顧璃看著跪在地上，垂著腦袋，像是被剝去了一身尊嚴的葉瀾，心頭不斷震顫著。
既是對葉瀾的疼惜，也是對王書海的難以置信。
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從小到大哪裡見過這樣的潑皮無賴？其他人所擁有的尊嚴與驕傲，在她身上彷彿不存在一樣，她一點兒也不在乎，早就將其當成了垃圾丟進了街邊的垃圾桶裡。
展現在顧璃眼前的，是她全然沒見過的人間。
王書海也聽到了葉瀾的這句話，隨即就像是碰到了名醫一樣，腰不酸了、手不疼了，從地上一下子就爬了起來，抬起雙手在身前拍了拍，又隨意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對著葉瀾伸出一隻手，眉開眼笑的：“哎呀，這不就對了嗎？媽媽的好兒子。”
王書海看著跪在她面前的葉瀾，內心只感到一陣暢爽，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
他傍上了大款又怎麼樣？他不還是她的兒子，得在她面前跪下？
看著王書海眉眼間的洋洋得意，顧璃微閉了閉眼眸，海上洶湧的波濤頓時平息了下來，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平靜。
下一刻，顧璃正要抬手，就被葉瀾輕輕叫住了：“顧璃，能……站在我面前嗎？”
顧璃聞言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片刻的猶豫後，還是擋在了葉瀾身前。
顧璃低著頭，就看見葉瀾開始艱難的穿起自己的褲子，他的動作很緩慢，卻很平穩，身體已經不再顫抖。
一會兒，對顧璃來說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葉瀾終於搖搖晃晃的就要站起來，顧璃趕忙抓住他的手，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葉瀾的身軀搖晃了一下才站穩，他抬起頭，對著顧璃輕聲道：“謝謝你……”
顧璃怔怔看著葉瀾，眼前的少年居然沒有流淚，哪怕此刻他的每一句話都蘊含著微弱的哭腔，但他確實沒有哭出來，反而是唇角微微上揚著，對著她擠出一絲微笑。
即使這絲微笑比哭還難看……
面對這樣的葉瀾，顧璃忽然哽住了，不知道說什麼。
那個以前稍微一有點兒小事，就愛哭鼻子的少年，似乎真的徹底成長了，但成長的代價確實她不願意看到的。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葉瀾依舊能輕而易舉的哭出來，因為這樣就代表著他還沒有被這骯髒的人間玷汙……
王書海催促起來：“小瀾，我們趕緊走吧，你爸爸做好了飯在家裡等著我們呢。”
此話一出，顧璃驟然轉頭看向王書海，兩眼死死盯著她。
葉瀾的爸爸不是身患重病，還在醫院？
她正想著，葉瀾跟著王書海已經走遠了，他像是想要回頭，但被身邊的女人扯了一下，就不再轉身，背影在視線裡逐漸模糊，直至消失。
顧璃靜靜站在原地，內心不再想什麼，只感到一種頹然又無力。
走遠學校，王書海立馬變得正常了許多，只是叮囑了葉瀾一句“跟上”，然後就默默在前面快步走著。
瞧著王書海的模樣，葉瀾一點兒也不驚訝，心知肚明是誰做的。
系統：“蘇沐宸？”
葉瀾：“除了她，還能是誰？”
很快，一輛熟悉的黑車就出現在葉瀾眼前，王書海邁步的速度又快了幾分，表情也變得老實與恭敬了許多。
看見站在車輛邊的高挑身影，王書海立馬就點頭哈腰起來：“林總好。”
一雙桃花眼率先落在葉瀾臉上，微微眯了眯，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絲嫵媚，隨即對著王書海微微頷首，就在她要露出一絲笑意時，林情疏淡淡道：“行了，滾遠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