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話音剛落,一隻毛色黑亮,瞳孔尖細的貓從櫃檯邊躥出,來到滿地古董殘片中,用嘴和爪子刨碎玉斷金。它與其說是在清理,不如說是在玩耍,一會兒滾,一會兒跳,樂不可支。
白姬懶洋洋的聲音從裡間傳出,“狸奴,日落前不能收拾好,三個月內別想吃魚乾。”
“喵~”黑貓叫了一聲,似在抗議。
傍晚,韋府,燃犀樓。
元曜在房間中,從左邊踱到右邊,又從右邊踱到左邊,長吁短嘆,淚溼衣袖。
剛才,縹緲閣的離奴已經送來了賬單,摔碎的物品列了滿滿三張紙,摺合起來,約有兩千兩黃金。——據說,還是白姬看在韋彥是縹緲閣的熟客的份上,給出的最低價錢。他身無分文,寄人籬下,哪裡賠償得出這筆巨資?韋彥雖然沒說外話,但從他瀏覽賬單時煞白的臉色來看,這筆錢對於他來說也不是一筆能夠輕易拿出的小數目。
元曜愧恨難當,覺得無顏苟活,解下了腰帶,拋向了房梁。
紅線今日已經是第四次來燃犀樓了,下午跑了三次,替小姐傳花箋,但是元曜與韋彥出門,一直未歸。這次再來,還好,僕人說元公子在房間裡。
紅線提心吊膽地來到三樓,生怕撞到帝乙,踩到麻姑,好容易平安地來到了元曜的房間外。她見窗戶沒有關上,心想未來姑爺來長安求功名,一定正在房裡發奮苦讀,便躡手躡腳地來到窗邊,探頭探腦地向裡望去,想先偷窺姑爺是個什麼品貌。
紅線探頭向房間裡望去,原本怦怦跳動的心一下子快跳了三拍。房間裡,一個愁眉苦臉的書生正踮腳站在小凳子上,把頭往從房樑上懸下來的腰帶裡套。
“啊!兀那書生,休得自尋短見!!”紅線一急,從街頭茶館中的說書人口中聽來的話本臺詞脫口而出。
元曜剛將頭套進腰帶裡,又覺得自尋短見不是男兒所為,而且自己一死,韋彥就得揹負這筆債務,無論如何,不能連累了他。不管怎麼樣,自己闖出來的禍,那就得自己來承擔。
元曜剛要拿開腰帶,突然從視窗冒出一顆人頭,怪腔怪調地朝他喝喊,他唬得腳下一滑,凳子一下子翻倒在地。
元曜只覺得脖子倏然一緊,人就已經懸掛在了半空中,臉漲的通紅泛青,難受得無法呼吸,只能拼命地蹬腿:“……救……救命……”
紅線失聲驚呼:“來人啊!快來人啊!元公子上吊了!!”
紅線的驚叫聲,引來了不遠處的韋彥、南風。韋彥從視窗望見掛在半空中,手舞足蹈的小書生,急忙闖進去將他放下:“軒之,你怎麼這麼想不開……”
“咳咳咳……咳咳……”元曜想說什麼,但是剛緩過氣來,只能一個勁地咳嗽。
韋彥安慰道:“軒之休急,我再去縹緲閣一次,向那個黑心的女人殺殺價。你摔碎的那些東西,頂多就值一千兩黃金。”
元曜欲哭無淚,一千兩黃金……他全身上下,只有用大鯉魚會賬時,吉祥客棧的掌櫃給的二十文錢……
韋彥又安慰了元曜幾句,起身離去。南風也跟了去。
紅線站在窗外,她怔怔地望著元曜,心中十分失望。這個書生根本就不是美男子,他的容貌只能算是端正,一副怯弱良善的模樣,既無風流瀟灑之姿,也無頂天立地之態。不過,唯有那一雙清澈的黑眸,明亮得仿如不染纖塵的明鏡,映照出人世間一切陰暗與幽昧。
元曜抬頭望向紅線,聲音沙啞:“姑娘是誰?為何出現在小生的窗前?”
紅線這才回過神來,她從衣袖中拿出花箋,遞給元曜:“奴名紅線,是非煙小姐的婢女。小姐命我送書給元公子,請元公子今夜子時三刻,在後花園牡丹亭中相會。”
純善的小書生再次嚇了一跳:“什麼?非煙小姐約小生夜半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