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一餐吃下來,神經緊繃到快胃抽筋。”
這種家,怎麼會回得快樂?
也許是他眼中少有的暖暖關懷與理解,也或許是今晚心房格外脆弱,有人在一旁安靜聆聽,憋在心裡太久的心情垃圾就全數往他身上傾倒了。
“我十九歲那一年,父親將那個人帶回來,我氣瘋了,整整一年沒有跟他說話,後來他也識相,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想彌補什麼,就買了現在這間三十坪大的小豪宅送我當二十歲生日禮物,於是我也就順理成章搬了出來,眼不見為淨。”
“你一定覺得我很小心眼,母親都過世了,父親能夠『守孝三年』才續絃,也算是『孝感動天』、仁至義盡了對不對?齊雋,他除了繼母,還買一送二,帶了一對兄妹進門,一個大我三歲,一個小我兩歲,全都是他的種。你懂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他默然,有些同情地看著我。
“我不是氣他續絃,我氣的是他對婚姻不忠,愧對我媽媽,更氣他——毀了我心目中深情丈夫、模範父親的形象,真的,我那時好氣。”
“後來年紀漸長,很多事情慢慢看淡,也比較能體諒了,才開始回家走動,終究是父女,不諒解又能怎麼辦?真恨他一輩子嗎?血緣實在是世界上最文明也最野蠻的暴力,你想不打落門牙和血吞都不行。”
“這幾年,看著他新生的白髮,想起他曾經多麼疼愛我,為了我一句話放下忙碌的工作趕來,不錯過我的九歲生日,再連夜趕最快的班機回去,一擲千金博女兒笑,這些年把我當成掌上明珠寵著、疼著的心意,一點一滴不容抹滅……我想了又想,唯一能為他做的,或許只有試著去接納那幾個他也深愛的家人。”
“其實回頭想一想,這對那兩兄妹也不公平,同樣都是我爸的孩子,我是三千寵愛被呵寵寶貝地成長,他們卻頂著私生子女身分,連父親是誰都不能承認,又如何能心理平衡?好不容易進了家門,我那麼不諒解的態度,他們會有不安全感也是可以想像的,這樣一想,要計較什麼也不忍心了。”
“所以後來,很多事情能讓、能避、能退的,就由著他們去爭、去取、去奪,一退再退,忍讓到最後,才發現,那個家幾乎已無我容身之處了……”
“去年,繼母拚著高齡產婦的危險,硬是替父親又生了個小女娃,父親老來再得女,歡欣感動之情溢於言表。但看著那一家五口,我從來沒有一刻如當時那般,深刻感覺自己只是外人,融不進那溫馨得刺痛雙眼的畫面之中。”
“汪詠靚,你是笨蛋嗎?”齊雋不可思議地瞪我。“家都被侵佔了,還管人家是不是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不意外,楊季楚曾經也給過我類似的評論。
“可是齊雋,那三個人也是我爸的孩子,而那個女人,是拚死替他生孩子的人,你要他怎麼辦?他不是笨蛋,不會不知道他們有心要逼退我,只是他對他們有虧欠,對我又難交代,怎麼做都不對。”真的,我能理解,只是有的時候,難免覺得孤單。
難得今晚,有人願意聽我說心事,就什麼都隱忍不住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真的太脆弱、太可憐了,他靜靜凝視了一會兒,仍是伸掌輕拍了下我的背,傳遞輕柔撫慰。
我丟開懷中的抱枕,將額頭抵靠在他肩膀,閉上眼睛。
他是沒有家,我是有也形同虛設,我們這樣,算不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齊雋,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沒有馬上回答,凝思了一會兒才開口。“大事精明、小事迷糊,外表看起來像椰子殼,堅強、聰慧、無堅不摧,像是什麼都難不倒你,其實都是撐起來的,骨子裡軟得像水一樣,懂得體恤別人的難處,一點都不像被嬌寵大的千金小姐,對別人的事情考量得無微不至,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