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兒嘆口氣,伸手撫著熱辣的臉頰,低聲道:“那玫瑰露一直是奴婢經手的,怎麼就被人動了手腳呢?”
雨凝心道:除非……那露裡本就有毒,又除非……那敷面的宮女下的毒,再沒旁的可能了。
但她並不願摻合進這後宮的是非,便只笑笑不答話,只是問道:“虹兒,你臉很痛吧……那宮女叫知書的,手勁兒可真大。”
虹兒心裡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翻身撲在被褥上哭起來,雨凝心裡千頭萬緒地梳理不清,只是濃濃的失落。
原來董鄂和順治的初逢是這樣的……又原來,富麗堂皇的後宮是這樣的……
虹兒從被子裡傳出的哭聲壓抑而淒涼,細細聽來,傾訴著許多無人所知的深宮哀怨,雨凝在這哭聲中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顆冰冷的淚珠兒,欲墜不墜地,落向無底的深淵。
“虹兒……幫我打絛子,我不會……”
床上傳出吃吃的夢囈聲,虹兒止住了哭聲,起身到床邊幫雨凝蓋好踢亂的被褥,瞧她孩子似的睡顏,心裡不禁一陣發酸。
雨凝翻個身,將頭鑽在被子底下,低低地夢語道:“虹兒別哭,有我呢……”
虹兒一愣,忙用手背掩住嘴,只是無聲地流著眼淚……蠟燭燒到盡頭了,黃色的燭光晃了晃,屋子裡漆黑一片了,窗紙卻泛著淡淡的雪青色的光,鐘鼓樓傳來悠遠的鐘聲,天要亮了。
雨凝睡到紅日滿窗了才醒來,她睜開眼,先瞧見枕邊放了一身嶄新的衣裳,水藍色的絲綿上繡著鐵鉤銀畫的折枝梅,像是幅淡雅的水彩畫。
“格格萬福金安,奴婢伺候您更衣。”
帳子一動,滿窗燦爛的陽光便耀花了人眼,雨凝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已經進了宮,忙翻身坐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醒得晚了,康妃娘娘早起了吧。”
那叫虹兒的宮女抿嘴一笑,宮裡的藥膏果然神奇,昨夜紅腫的雙頰已經平復如初了,細瞧來,竟也是個標緻的丫頭,高挑身段,柳葉眉丹鳳眼,抿嘴笑時竟頗有大家閨秀的風韻。雨凝邊穿衣裳邊好奇道:“虹兒也是好人家出身吧……瞧你神情氣質絕不像窮家小戶的。”
虹兒先侍候著她洗臉漱口,又扶著她坐到妝鏡前,挑出把桃木梳子沾了桂花油,邊梳著頭邊輕聲道:“奴婢哪配得起什麼好人家?奴婢是漢人,家裡也曾有幾分薄田,爹孃都是喜文弄墨的,奴婢自小也學了幾個字,前些年,滿……朝中施行圈地法,奴婢家的地被簡郡王圈去了,奴婢便進了宮。”
雨凝聽她廖廖數語,但其中的心酸可知,滿清初入關時,多爾袞主張施行了圈地法,一直延行到順治年間,所謂圈地法,是說八旗子弟可圈“無用之地”,但何為無用之地沒有任何解釋,因此各旗爭相佔地,鞏固自己的利益,使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格格,您今兒不用去給太后請安,奴婢就為您梳個兩把頭可好?”
虹兒拭去眼角的淚,強笑著問道。
雨凝點點頭,從鏡中見到她手指如飛,靈巧地左繞一下左繞一下,便梳出個精巧的髮髻來,忍不住嘖嘖讚歎,虹兒微微一笑,從首飾盒裡翻出兩支綴點流蘇的星芒簪子來幫她插了,柔聲道:“不管怎麼說,格格終究在服喪期,朝見太后皇上不得不喜慶些,平日裡還是不要太招搖的好。”
虹橋書吧BOOK。
第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