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什麼忽的說到吃上來,卻還是抿了嘴兒道:“趕著上山來,天才亮就起了,表哥一說倒有些饞了。”
“從這兒走也沒幾步,我帶你去。”說著往山道上去,明沅穿得軟底鞋兒,裙子垂到腳面,裙前還掛著絲絛系的玉環作禁步,她邁不得大步,紀舜英便先行一步,又迴轉身來把手伸了給她。
明沅也不扭捏,把手搭在紀舜英手掌上,藉著他的力半跳下臺階,裙間環佩作響,耳邊明珠一晃,輕輕笑得一聲,紀舜英握住了便沒放開,此地絕少有人,倒也不怕人看見,一路帶她抄了近路。
走到後殿的黃牆下,指一指建在一邊的小屋:“你等著,我去拿。”叫她等在黃牆邊,自家進去端了兩個粗陶碗出來,一抬頭就見明沅垂手在黃牆下立著,遠處就是桃花澗,此時開的爛漫,遠遠望去似一片紅雲。
陶碗裡頭盛的豆花還是熱騰騰的,一個少爺一個姑娘,就挨著翠竹綠松,站在陰涼處聽著風吹竹葉的聲兒一勺一勺舀著豆花吃。
“守爐子的小師傅叫晴明,他喜歡綠竹編的蟈蟈籠子,給他編了一回,這兒凡有熱的,都能吃著了。”紀舜英看著她端碗湊近了,怕醬汁汙了衣裳,轉著一雙大眼一面吹氣兒一面往嘴裡吸,吃得小心翼翼不出聲兒。
紀舜英不止一回跟明沅同桌吃飯,哪一回她都是規規矩矩的,筷子伸幾回就不再吃了,又要行酒令又要介面說笑話,跟紀氏一桌時尤是,照顧著別個吃什麼,滿桌子的精緻菜餚也沒見她吃成現在這樣子,眉毛是彎的眼睛也是彎的,只嘴角翹起來,看著就忍不住想對她說上許多話。
“貢院外頭的孔廟,這樣的豆花加熬的肉醬是十文一碗,東邊曹婆婆的肉餅最有名氣,一出鍋就有人爭著去買,得趕清早才能買著,西邊吃的更雜更多,咱們吃黃羊肉烤鹿肉,那兒有賣鹿肉羊肉的包子,有切碎了作餡的,也有整個一塊大肉夾在包子裡頭的。”明沅聽他這麼沒頭沒腦的說了一長串,嘴裡的豆花也咽不下去了,這些個街景也不知道她這輩子能不能見著。
紀舜英一隻手端了碗,一隻手拿著勺子把自個兒碗裡的香菇挑到她碗裡去,隔得這樣近,她的眼睛這麼清明,都能看得見他的臉:“我往後帶你去吃。”
明沅面上燒得通紅,也不知道是叫豆花燙的還是叫紀舜英燙的,她碗裡還剩大半,拿勺子攪得不成形,成了豆花湯,紀舜英把自個兒的那碗換給她,把明沅那一碗端過來就喝盡了,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明沅就著勺子把那碗吃了,他笑一笑:“我送你回去。”
明沅進屋子的時候,明芃明湘兩個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只有明洛一個挨在床上,一見著明沅就翻身起來,捱過去掐一把她粉透粉透的面頰:“好啊,說,去哪兒了?”
明沅臉上越發紅了,紀舜英送她回來的時候,一院子丫頭都只當瞧不見,這會兒明洛問起,她咳嗽一聲清清喉嚨:“表哥帶我去吃了一碗豆花。”
明洛瞪大了眼兒,棲霞山上這許多名勝,這時節正是野桃花開的好的時候,怎麼偏偏不去看花,倒吃起了豆花來。
這兩個行事,她半點兒也不懂,再不通總該知道個花前月下,花前成了豆腐花,那月下是不是該分月餅?明洛把臉兒一皺,又回自個兒床上去:“罷了罷了,指望這個紀大呆子呢,等會子還是我帶你去看桃花罷了。”
明沅也跟著躺到床上,合衣靠著枕頭,把臉兒對著牆,這會兒還只覺得面頰發燙,明洛一口一個紀大呆子,哪知道大呆子能說得這樣的話。
明沅怎麼也想不到他能說這樣的話,聽著滿滿煙火氣,回來的一路,牽了她的手嘮叨個不停,告訴她什麼地方有捏的糖人賣,什麼地方有飴糖賣,五文錢好轉一回花盤,裡頭也有茉莉,只別個都喜歡牡丹,那個花如碗大,一勺子飴糖推開來,薄似蟬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