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冷笑一聲——來到這個邪門的世界,他要「長大」整整兩次,這也讓人不爽,他並不喜歡脆弱不能自保的狀態。隨即他注意到了別的地方,挑了眉道:「私心?」
少年垂了眸,道:「他們親生的孩子在白家,他們不會打擾他,他們需要另一個孩子來養老。而為了掩蓋他們殺掉我的事實,他們也會需要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來代替我的存在,而一個失憶又無論如何也查不到出處的孩子再合適不過。」為了防止這場兇殺案被發現,他們在事情發生後立刻搬離了那個山區,這麼多年膽戰心驚地輾轉多地,來到鯨海後賀知的存在於他們來說就是及時雨,更何況,賀知和白家根本沒有血緣關係,更能保證他們親生兒子的安全。
……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的星子越來越淡,賀知淡淡看了眼露臺那邊一夜未熄的燈光,一邊痛痛快快伸了個懶腰。他收回視線,冷哼一聲道:「你口中的規則,還真是擅長利用人心。」
少年把頭低得更低,他聲音裡含著幾分恐懼和疲憊:「賀知,當這個世界需要扭轉發生的意外時,規則從來不直接幹預這個世界,它只算計人心。你和我其實都在賭人能勝天。我再問一遍,你真的相信陳月白麼?這裡雖然是書中的世界,但人心的善變和險惡同任何一個世界都別無二致。音樂盒裡的記憶對你很重要,是你未來找回完整自我的關鍵,你真的要交給陳月白保管嗎?」
頓了下,少年有些急地補充道:「你如果不信任他,我可以——」幫你藏到必定會和你產生聯絡、對你友善、卻不那麼重要的次要配角那裡。那才是最保險的。黎明到來前是最後的機會,黎明到來時他會被強制性陷入沉睡——規則不會允許他這樣的變數一直存在。
賀知抬眼看著露臺的方向笑了,少年看到賀知那時眼裡彷彿映了耀眼的啟明星,他聽到賀知道:「比起未知的人,我更信任他,也信任我們這些年相處的時光。他是個好孩子。」
少年聞言皺了皺眉,不服氣地嘟囔著「他到底有什麼好」,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天邊有啟明星冉冉升起,在被取走記憶前,賀知在一片銀白燦爛的光暈裡朝少年露出個耀眼不羈的笑:「『賀知』,未來見。我這個人以前做什麼事大多都能做成,這次我也會完成我們的約定,贏得我的自由。」
少年睜大了眼睛,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熱,他重重點了點頭,隨即便看到賀知的靈魂漸漸消失在晨風裡。
少年陳月白彷彿感知到了什麼,他掙脫開父母的懷抱,踉踉蹌蹌來到露臺,夏季清涼的晨風拂在他臉上,大概是昨晚流過眼淚,他覺得眼睛有些痠痛,一直以來的黑暗世界裡突然出現了跳躍的光點,一瞬過後,他便看到耀目、斑斕、令人目眩的世界朝他撲面而來。
……
夏季天氣一向多變,清晨還晴朗多風,下午就烏雲壓頂,下起了瓢潑大雨。
鯨海市某城中村。
一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少年昏倒在筒子樓裡某戶人家前。不一會兒,那戶人家的男主人開了門,他看到少年時面上滿是不耐煩,他踢踢那少年,粗著聲音道:「喂,醒醒!」這小鬼也不知是誰,如果在他家門口出事就完了,他們現在最怕的就是警察。
賀知吃痛地慢慢睜開迷茫的眼,他的視線裡是模糊的人影,彷彿本能一般,他不斷重複著幾句話:「你、是誰?我、是誰?」
「嘖,真晦氣!這小鬼怕不是個傻子!」
跟在男人身後出門的女主人剛巧聽到這話一怔,腦海中鬼使神差浮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在樓道里來回看看確定空無一人便附在男人耳邊說了幾句話,男人眼前一亮,隨即鬼鬼祟祟地將少年拖進了房間。
命運的齒輪在此刻不可阻擋地開始向前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