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在列車上
第49章 我和流雲相遇在列車上
列車開始高速執行,車廂裡不時地抖動得很厲害,我只好藉助於兩邊的座背找著身體的平衡。
啊,好熟悉的輪廓,好熟悉的身姿,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不,還熟悉些,像共過事,像在一起生活過……
她,就在靠車廂門左邊的短排座上,整個上身趴在小桌上,頭向車窗傾著。看什麼?窗外除了偶爾閃過的燈火外什麼也看不見。是在眷戀分手的親人?還是在回味一個還沒完全忘卻的夢……
她是剛才走過來坐下的,我想。
當我把眼的焦距再一次集中的瞬間裡,大腦驀然閃出一個名字:
這不是流雲嗎?——這不是我們曾共同度過三年插隊生活的戰友嗎?
我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流雲——”喊出後,我感到有點太冒昧了,在這毫不相干的旅途中,萬一不是,怎麼收拾這尷尬的場面,尤其喊一個女人。
她猛地回過頭,注視著我,且立即站了起來,脫口而出:“江桅!”
“阿呀——你怎麼——”
“你——是,真得是你——”
……
相互驚訝著,四隻手緊緊得無秩序地握成一團——這是一種久別而重逢的故友特有的握手方式。
對視,對視,長時間無語的對視。
一時間,四隻眼睛裡都有些溼潤了。
我忙讓她坐下,我們都坐下了。
“啊,流雲,萬沒想到咱們怎麼會相遇在這裡?!”
“我更是萬沒想到……”
“我正到茶水爐去,一打眼,很熟,熟得讓人不願離去,像你,我從來沒有這樣大膽的就脫口喊了你。”
她仍像剛才站著時那樣地看著我,臉上略有些笑意,但顯得不很自然,有些激動,激動中略有些呆滯……
流雲和20年前差不許多,臉型沒變,還是那樣橢圓,只是眼尾部生出了淺而有規則的細紋,是老了些,但還是頑強地透出一種讓人生愛的嫵媚來。
她留著短捲髮,下垂到嘴角,略向內捲了點。記憶中的兩隻小刷辮不見了,臉色略顯些蒼黃,黑黑的眼窩裡嵌著兩隻不大則含情的眼睛,雙眼因激動而又無力地眨著,像在訴說著至少是旅途的疲憊。她上身穿一件米黃*式皮卡克,高高的皮領套在細長的脖子上,更顯示出北方少婦特有的魅力。
“我們回城後,就再沒見面,你說怪不怪,20年,彼此又不是相距很遠,怎麼就沒有走到一起過呢……”她有點下意識的惶慌。
“不對吧?你是提前一年從青年組走的。”我說。
“喔,對,我是隨我到大青市任職的父親走的,提前不到一年……先是插進了大青市郊區的青年組繼續接受再教育,後來招工,當兵,又上了大學,再後又回大青市,一直在區委婦聯工作……”
流雲主動地自我介紹著,顯得有些躊躇又像帶點掩飾的樣子。
“我和你差不多,只是(剛想說只是沒有你父親那棵大樹,怕引起她的傷感)奮鬥了些,比你曲折……”我們就這樣主動地你一句我一句的自我介紹著,都像似早有心理準備地完成導演指導下的一段臺表述。
我從蒼舊的風衣裡掏出一盒煙,點上一支吸著,緩合一下氣氛地說:
“唉,就像魯迅《在酒樓上》小說中呂緯說得:人就像蜂子或蠅子,停在一個地方,給什麼觸動了一下,便努力地飛,飛了一個圈,落下,又被觸動了一下,再飛——落下一看,還是在原來的地方。我基本也如此:招工進廠,奮鬥,上了大學,畢業後努力,真是不知什麼觸動了一下,進了局機關,倒黴,幹了近10年了碰上機構改革,企業不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