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有榮抹了把汗,將身子站直了些。
看起來,公主殿下曾於白雲觀靜修一事,中元帝也沒打算往下追究。畢竟已是事過境遷,靖王早就死透了,靖王餘孽也全都潛逃去了趙國,如今幾十年過去,中元帝對白雲觀的關注度也不像以往那樣大了。
“叫他們還守著吧,沒事兒別亂跑。孤再撥些銀過去。”中元帝用一種尚算溫和的語氣說道,復又好笑地道:“我聽說,那個唐皇子李九當時也在白雲觀,他倒沒見著阿巧麼?”
這話邢有榮是絕不敢接的,只囁嚅著不說話。
好在中元帝這話也不是說給他聽了,笑罷了他便又點頭:“那個李九倒真是生得俊美得很,我看比桓子澄還要出色幾分。”
說到桓子澄三字時,他的眉峰不易覺察地動了動。
邢有榮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一張嘴閉得比河蚌還緊,後背的冷汗更是一層一層地出個沒完。
一時說到公主殿下與唐國的九皇子,一時又把最忌諱的桓家放在嘴邊兒,今天的中元帝這疑心病怎麼連犯了兩回?
見邢有榮大氣不敢出地站著,中元帝不由又是一陣失笑:“瞧把你給嚇的,孤說什麼了讓你這麼害怕。”
邢有榮的臉立時苦得皺成了一團,聲音裡又帶上了哭腔兒:“陛下饒了我吧,我算哪棵蔥哪棵蒜,哪敢在陛下面前說這些啊?陛下這就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我但凡敢說半句話,不用等到明日,言管們的摺子就能把我給砸死嘍。”
中元帝聽了這話,不由撫掌大笑起來,道:“你說說你,又是蔥又是蒜又是烤的,你這是要炙肉脯來食麼?”
“謝陛下恩典。”邢有榮馬上跪了下去,一張老臉笑得如同菊花也似,卻又不見諂媚,唯覺忠厚:“陛下怎麼知道我愛吃炙肉脯?如果能賞給我一大盤那就最好了。”說著他還吸了口口水,一臉地垂涎。
中元帝被他說得愣住了,旋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這臉皮可真是夠厚的,竟來討孤的肉脯吃?看來如果不多賞你些,你又有的話要說。”
“謝陛下。”邢有榮巴不得插科打諢地把這事兒糊弄過去,此時自是接話接得比什麼都快。
中元帝大笑起來,真的吩咐道:“來人,一會叫膳房給邢大監送五斤炙肉脯過去。”說著又轉向了邢有榮,“這樣你可滿意了?”
邢有榮顫巍巍地起了身,笑得見牙不見眼:“謝陛下恩典。”
中元帝搖了搖頭,心底裡的那點疑慮倒也沒了。
細論起來,秦素在白雲觀認識沒認識唐國九皇子,中元帝其實一點沒放在心上。
只是個公主而已,她還能翻出花來不成?
至於桓氏,那卻是個大問題,邢有榮不過是個閹人罷了,中元帝也沒有真要問他意見的打算。
他在御案前來回地踱了幾步,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麼,轉頭看著邢有榮道:“對了,我記得你前些時候還說過,說是公主前些時候竟帶人跑回秦家大逞威風,頗鬧了一場,那事兒到底是怎麼個說法?”
邢有榮心中哀嚎。
今天這疑心病怎麼犯了這麼久啊,又來一出是要把人嚇死不成?
然而再怎麼害怕擔心,這個問題他卻是沒辦法不回的,因此他只得打點起全副精神,繼續字斟句酌地將秦素大鬧秦家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中元帝津津有味地聽著,倒也沒覺得厭煩。待邢有榮說完了,他便有些不虞,板著臉道:“孤的女兒,竟被人欺負成這樣,我看那秦氏是不想活了。”停了停,又問:“阿巧是怎麼說的?”
邢有榮忙垂首躬腰地道:“公主殿下宅心仁厚,說是不怪秦家,要怪就怪漢安鄉侯府欺人太甚。”
這是秦素的原話,邢有榮複述得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