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微闔雙眼,努力整理著混亂的思緒,好一會兒後,方才張眸看向了桓子澄,正色道:“既是桓郎連有人慾取代太子殿下之事都知曉了,則你也當知道,若是我們現在就揪出銀面女這條線,只怕會打草驚蛇。”
“哦?”桓子澄淡然地拂了拂衣袖,面上冷意湛然:“然,吾卻正欲驚之。”
秦素聞言先是一怔,旋即大驚,飛快地沉下了臉,問道:“為何?”
她未曾問出的話是:若是驚動了“那位皇子”,又當如何?
桓子澄負手望天,身上的氣息倏然變冷:“此獠,狂妄!若不驚之,他當還真以為可以隻手遮天。”
說到這裡,他驀地轉身看向秦素,眼神冷若冰刀:“殿下險些被困於死局,正是因為,那些人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故此輕視於吾等,才敢於天子腳下設局。”
語至此處,他停了停,方一字一頓地道:“殿下,當自省。”
泠泠有若碎冰的語聲,直激得秦素打了個寒戰。
她怔忡地看著桓子澄,冷汗陡然浸溼了後背。
桓子澄之語,正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句句都點在了要害之上。
如果秦素早一點查到銀面的女的線索,早一點把這條線抓出來,則“那位皇子”必不敢如此大膽,也不會弄出今日之局。
所謂實力,唯有展示出來震懾到旁人,才叫實力,否則就只能爛在肚子裡。
只是,再轉念想想,秦素卻又覺得委屈。
她才入宮一年多,哪裡及得上“那位皇子”在宮中經營多年?若論手段,她不怕他;然,若論天時地利人和,她卻輸了他太多。
秦素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斂眉沉思。
這情景瞧在桓子澄的眼中,便很有種公主殿下低頭承認錯誤的意味。
他身上的氣息瞬間由冷轉暖,面上甚至還劃過了一絲笑意。
“殿下大可不必如此自責。”他說道,語聲忽然就溫和了下來:“殿下年紀還小,又是女子,深宮之中無力施為,無法如之前於上京城中那般縱橫來去,我自明白。”
秦素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復又把頭低了下去。
果然,她在上京城的諸多舉動,在在皆入此君眼中。
事到如今,她覺得已經沒有否認的必要了。就衝對方連銀面女都挖了出來,她身上的那點兒秘密,只怕也差不多都被挖光了。
秦素再度抬頭,肅容斂衽,向桓子澄深施一禮:“多謝桓郎指點。”
桓子澄的話如醍醐灌頂,令人豁然開朗。
她之前確實是謹慎太過了。
見她如此,桓子澄倒是有些錯愕,不過很快地,他的眼底便有了那種又像欣慰、又像欣賞的神情,伸手虛扶了一下,和聲道:“殿下冰雪聰明,以一身之力而行逆天之事,吾,亦敬服。”
秦素聞言,面上便有了一個苦笑。
分明被人誇了,可她這心裡卻很不是滋味,這還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見過主公。”一個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襯著那漫天陰雲,聽來頗是嚇人。
秦素淡然地轉眸看向來人,面無表情。
若換了之前,她可能還會驚上一驚。不過,在這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裡,她已經見識到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此刻已是麻木了。
“你回來了。”桓子澄說道,凝神看著回來的啞奴,目中似有深意。
啞奴會意,動作極微地向他點了點頭。
桓子澄眉峰一鬆,轉向秦素道:“藥來了,殿下請用。”
說話間,啞奴已然捧過來兩樣事物,一樣是個看著就挺沉的陶甕,裡頭似乎裝著藥水一樣的東西,而另一樣則是一把軟毛大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