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將電話重重甩上, 頹然跌坐回沙發,將十指緊緊交握,強抑雙手的顫抖。外面有人輕輕敲門,雲漪煩躁地脫口斥道,“什麼事?”
外頭傳來輕細稚氣的聲音,“我是凌兒。”雲漪怔了怔,一面起身開門,一面想著萍姐管教嚴厲,怎麼會讓凌兒擅自跑上樓來……門開處,卻見瘦小的凌兒小心翼翼端著托盤,上面盛著香氣撲鼻的一盅湯,怯生生說,“雲小姐,媽媽說你該吃飯了。”凌兒尖削小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透出五歲女孩不應有的懂事和早熟,剎那間擊中雲漪的心,令她心口發熱,眼中潮潤,恍惚想起來自己和念喬的童年。
面對餐桌上豐盛菜餚,雲漪勉強張口,食不知味地嚥下,轉頭看看坐在身邊的凌兒正吃得心滿意足,不由擱下筷子莞爾一笑。諾大的餐桌上只有雲漪和萍姐母女,顯得格外冷清。平日仲亨大多在家吃飯,有他在身邊,從不覺得這餐廳如此空曠。萍姐被雲漪強行留下來一起吃飯,周身都不自在,倒是凌兒吃得十分開心。
看著雲漪細心地拿餐巾擦去凌兒唇邊飯粒,笑容恬柔,萍姐忍不住笑道,“雲小姐喜歡孩子,往後可有得你煩心的。”雲漪抬眸一怔,沒有反應過來,卻聽萍姐撲哧一笑,“您這麼年輕,往後愛養多少公子小姐都行,只怕到時孩子多了,叫你煩都煩不過來……”這尋常的一句玩笑,聽在雲漪耳中,卻令她痴痴呆住。
孩子,她和霍仲亨的孩子麼?是呵,世間男女一旦相悅相親,自然是要結鴛盟、修恩愛、生兒育女、共偕白頭的……這原是男女間再尋常不過之事。而對於雲漪,這卻是她想都不曾想過,連做夢也不曾奢望過的。莫說白頭到老,若能相守多一些時日,已令她歡欣不盡。
看著凌兒,雲漪一時恍惚,隱隱有一分隱秘而本能的渴望在心底甦醒。外面突然有了動靜,士兵跑步敬禮的聲音裡,隱約有汽車駛近……雲漪跳起來,轉身飛奔出大廳。
一諾成痴(1)
霍仲亨自車上下來,軍裝外披著黑呢風氅,挺拔身影彷彿與身後夜色融在一處。他走得極快,將副官甩在身後數步,臉上一點表情也無。雲漪奔進大廳,一眼瞧見他,脫口叫道“仲亨!”他駐足抬目,略略露出一線笑容,向雲漪張開左臂,“我回來了。”
這淡淡四個字立即令她一顆心落回原處,似一切都有了著落。雲漪撲進他懷裡,緊緊環住他脖子,如往常般親暱,卻察覺他身子微微一僵。她是何等敏銳的心思,立刻放開他,迎著大廳明亮的燈光仔細看去,發現霍仲亨臉色有些不同尋常的蒼白。尤為怪異的是,他沒有張開雙臂擁抱她,僅用左臂將她攬住,右臂卻一直藏在風氅底下。雲漪想也不想,立刻伸手去掀他風氅,卻被霍仲亨扣住了手腕,
“跟我上樓。”他低低開口,眼底仍有笑意,不由分說將她攬在身側往樓上走去。雲漪也不堅持,默默隨他進了臥室,待房門關上,霍仲亨這才自己脫了風氅。雲漪脫口驚呼,但見他右臂灰色軍裝上泅開大片暗褐顏色,分明是血跡!雲漪剎那間變了臉色,嘴唇發顫,雖沒有驚叫出聲,卻已是滿眸驚痛。霍仲亨笑了下,疲憊地坐進沙發,“幫我脫掉衣服,叫許錚和醫生上來,不要驚動其他人。”
雲漪點頭,一句話也未多說,轉身就開門出去。霍仲亨見她背影步履從容不亂,心中不由掠過一絲陰影……常言道“關心則亂”,可她看來卻並無多少慌亂的樣子,不知是她性情冷靜若此,還是並不關心?抑或是,她一早知道他會受傷?
霍仲亨皺眉,越發覺得臂上傷處火辣辣疼痛。之前沒來得及妥善處理,只草草包紮,此時傷口牽動,血已浸透紗布,滲出衣服外面。不知是傷痛還是什麼,莫名令他一陣煩躁,扯開衣釦便要脫了外衣。
“別動!”雲漪脫口急叫,推門進來剛巧看見霍仲亨的動作,忙奔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