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似乎又不熟悉的人臉——沈年、又或者說是季藏雪。
平靜淡然的一張面孔,見了她忽然彎起眉眼,道:“小糖,許久不見。”
小糖?!唐梵一愣,又想起她化身為劍的那個名字——雪糖。
“嘛,也不是太久沒見,我們過年還在一起呢。”他忽然撓撓頭,補充說。
過年?她又是一愣,他……是沈年?也是季藏雪?
“哈,小糖不要露出一臉震驚的樣子啊,”他忽然抽出一柄雪亮的長劍,“我是季藏雪,也是沈年、”指著那廂抽動的老頭,他伸手一揮帶起一道藍色的劍光,“也是三界守護人哦。”
那道劍光呼嘯而去,瞬間撕裂掙扎的唐琪,並沒有鮮血噴灑的場景,似乎那老頭的體內已經血液乾涸,
露出黑白紅色的肉面,而後也像是被大火燒灼的紙傀一樣,迅速變黑湮滅。
到底是身手不凡的三界守護人,不過一劍而已。
他從那堆灰燼裡扒拉了一下,似乎是找到了一樣東西。
“唐琪,1876年生,福建省人,修邪術,意欲奪舍五陰身,妄圖長生,擾亂秩序,滅魂散魄,不入輪迴。”季藏雪甩了甩劍上殘留的少許灰燼,轉過身子來看著他,舉起劍來指著蕭語。
“放開小糖。”
“肖宇,1906年生,雲南省人,滇南大軍閥,已為肉屍,念你向善,又護得小糖安全……”他頓了頓,看著唐梵,道“準允入輪迴。”
蕭語倒是一點不惱,慢慢鬆開唐梵,將她往季藏雪處推了推。
“蕭語!”唐梵嘶啞地叫著他的名字,抓住他的手。她聽到了季藏雪的話,而蕭語也沒有反駁,似乎他就是那個他嘴裡的“肉屍”,唐琪嘴裡的“怪物”,但是,那又怎樣?她沒有已經沒有父母了,她不想再沒有蕭語。
她緊緊抓著他的手,蕭語猛地一抽手便脫離裡唐梵的抓握,她手心裡的是蕭語常戴的黑色手套,而她在那一瞬間也看見了蕭語抽出去的手,一隻粉紅色的,沒有面板包裹只露出白骨和肌肉的手。
蕭語也並沒有掩藏,他伸出那隻手,遠遠地晃了晃,笑道:“小梵,這就是肉屍啊。”
她忽然明白,為什麼他當初受傷的傷口久久不能痊癒,忽然明白為何他抵死不去醫院,忽然明白他為何常常戴著手套。
季藏雪將灰燼中扒出的東西遙遙扔給他,蕭語穩穩接住。
蕭語就站在離她三米遠的地方,可她卻突然覺得他們中間隔著斷崖,她怎麼想要抓住他都不成功。
他默默地立了一會兒,看著她站在那裡哭泣,心裡似乎比每個蛻皮又覆皮的日子更加痛苦。他忽然覺得當初那隻附身唐梵的小狐狸那麼可愛,因為那隻小狐狸,他才能抱過她,吻過她……一切都值得了,一切也該結束了。他捏緊手裡的東西,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忽然轉身跑了起來,沒入了黑暗裡,他不能再說話了,他怕自己不忍心,不忍心離開她——這並不會有好結局。
“蕭語!”她起身想要去追,似乎感覺到只要這次離開,便是再也不見。
然而大約是身心俱疲,她晃了晃身子,腳步虛浮,竟是毫無力氣。季藏雪從身後抱住她的肩膀,看著她神情恍惚,多是不忍,輕聲道:“小糖,你還有我。”
“他為肉屍,是為怪物之一,每三十年要換皮一次,次次如剝皮削骨,痛苦不堪。當初唐琪施展邪術,將他換皮為怪,多少年了……我給他的東西,便是他長久以來心心念唸的殺生石,可以殺死自己,再入輪迴,而不必三十一換……”他嘆了口氣。
唐梵顫抖著身子,慢慢閉了眼,終於是昏了過去。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