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抉擇的人,瞬間變成了羅定。
他決然未料趙霓裳忽然間變得如此兇狠,眼見她刀插肩上,也不退一步,心中已為其氣勢一駭,這奪命之梭又在眼前,便更亂一分。
羅定下意識選擇了後退。
這一退,固然保得了性命,可也再無盡頭——
一退之後,便是再退;有了再退,就有三i退;直至退無可退!
趙霓裳肩頭鮮血長流,染紅衣襟,腳下卻不僅找回了先前的韻律,甚至因為她此刻的全神貫注,還更要流暢、更迅疾!
纖指輕點,飛梭似水;皓腕迴轉,揮袖如雲。
縱是一襲素衣,僅有腰間絲絛為其點染,然一身鮮血赤紅,已足以作霓裳之舞!
步法翩躚,裙裾翻飛!
她哪裡還是在與人交戰,分明像是在起舞!一支步步殺機的天舞!
場中所有觀戰之人,幾乎已發不出聲音,只這樣震駭又驚豔地看著。
妙歡喜怔忡良久,忽道一聲:“我明白了!”
她目中異彩閃爍,兩手一翻,便取出一面鑲金嵌玉的琵琶,橫抱懷中,削蔥根般的長指於弦上一勾,登時發出一道如裂銀瓶之聲,恰好合上下方趙霓裳那凜冽旋出的一步!
隨即便如滾珠一般連拂。
嘈嘈切切,間關鶯語,或急或緩的琵琶聲竟與趙霓裳翻飛的身形合作一處!
周滿回頭看了一眼,金不換也不免驚詫。
李譜同樣沒太想到,先看著妙歡喜怔了一怔,隨即再看場中趙霓裳,聽著耳畔琵琶樂聲,細數她步法韻律,忽然也福至心靈:“我也明白了!”
他一拍腰間,卻是翻出了那面名作“退堂”的鼙鼓。
也不用鼓槌,只用雙手拍擊。
“咚咚”的鼓聲,卻不似琵琶那般穿金斷玉,而是在低沉中震響,自有一種來自古戰場般的蒼涼渾厚。
這一刻,趙霓裳已疾步將羅定逼至擂臺邊緣。琵琶鼓聲將那《羽衣曲》推至極致時,她身形也快至了極致。
天外忽傳來一聲悠長的啼鳴,好似在與這舞樂相和。
所有人抬起頭來,便看見天邊飛來了一隻羽作五色之鳥。
當趙霓裳打落羅定雙刀,將那一枚銀梭指向其眉心之時,那五色之鳥恰好落下來,站在她染血的肩頭!
瑰麗的羽翼,閃爍著熠熠的神光;
那鳥兒小巧的腦袋上長著一根金色的翎毛,輕輕捲曲起一點,竟有幾分睥睨之態。
趙霓裳方才對敵全無旁騖,對周遭發生的一切茫然不知,直到分出了勝負,感覺到肩上一重,才看見這隻神鳥。
擂臺周遭,忽然一片驚歎。
所有人雖不識得這鳥兒來歷,但其啼鳴和著方才妙歡喜、李譜二人所奏樂曲,料來極有靈性,又偏落在趙霓裳肩頭,怎能不令人稱奇?
妙歡喜扶著自己那面琵琶,見了這五色鳥兒,卻是出了神,竟一聲輕嘆:“是迦陵頻伽……傳說中的妙音神鳥,能出天音,只為天舞而歌。它是為她而來,為她而歌的……”
其語雖輕,眾人卻都聽見。
趙霓裳不由怔忡,轉眸望著肩上這隻神鳥,心中忽然飽脹的一片,眼角含淚,只輕輕一聲呢喃:“為我而來,為我而歌……”
她只一身素衣,衣裙染血,肩上卻立著這世間羽翼顏色最漂亮的神鳥。
燦燦烈陽照下來,整個人也好似為神光照著。
這一刻,她是所有人視線的中心,連片刻前作為她對手的羅定也不由為之心生震顫。
不少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然而更多的人紛紛向她道賀,擂臺周遭,已為之鼎沸!
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