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換卻慢慢將車簾放下,只道:“別管。”
暴雨下了有一陣,路上早無半個行人,餘善應了一聲,馬車直接從朱雀道駛進泥盤街。
病梅館前,一命先生已站在門口,看了這一場豪雨多時。
見得馬車停下,金不換與周滿二人將王恕扶下車來,他竟無半分驚訝,只道一聲“有勞了”,便把人接過,扶著到了後堂那間堆滿醫書的屋子裡,卻將門扉掩上。
周滿與金不換竟不敢多問。
兩人立在外頭廊簷下,看著院中一叢叢病梅在大雨裡橫斜枝條,一時都寂然無言。
周滿心緒難平,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那上面還沾著點潤溼的血跡。
金不換卻慢慢坐在她旁邊的臺階上,似乎是累了,連衣角落進雨水裡都沒注意,只是輕聲道:“周滿,我有點害怕。”
周滿自然知道他指的不是宋氏,然而此刻要說出什麼安慰的言語,似乎也不能夠,畢竟她心中並不比金不換安定多少。
沾血的手慢慢放了下去。
她回想著之前參劍堂門口的那一幕幕,也坐在了金不換的身邊,終於道:“為什麼不乾脆向宋氏揭發,是我殺的陳寺呢?陳仲平不過是要找殺他兒子的兇手罷了。”
金不換反問:“你若是我,你會嗎?”
周滿看著簷下濺起的雨花,垂眸不語。
金不換隻道:“那老東西行事非常,過於蠻橫,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料到。今日的事,也並非因你的破綻所致,不必多想。”
周滿卻搖頭:“還是我牽累了你。人是我殺的,和你原沒有什麼干係。”
金不換有片刻的靜默,抬頭看著這漫天落下的雨,不知為什麼笑了一聲,竟道:“你怎知陳寺之死與我半點干係沒有呢?”
他垂下眼眸來,望著她。
這一瞬間,周滿眼皮一跳,腦海裡迅速閃過了之前陳仲平質問的細節——
那一枚被踩碎在陳寺面前的丹藥!
她回視著他,雖然先前有過幾分猜測,然而在得他親口證實之時,心中仍有一種說不出的震動,末了竟忍不住笑起來:“原來你當了我的共犯。”
“是。所以既非你牽累了我,也非我牽累了你。是我們兩人,牽累了泥菩薩。”金不換低嘆一聲,帶著幾分自嘲,可接下來的話,卻十分認真,“此次菩薩出手,是我們僥倖;可幸運不會一直如此眷顧我們。周滿,這件大麻煩,我們必須自己解決。”
周滿於是默然,過得許久,才取出那隻已不剩下幾枚奪天丹的藥瓶來,在心中算了算,只道:“我需要新的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