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真的確定?”蒙武愕然,連問兩句後才道:“那可不是馬,是騾子!”隨即大笑不已,旁邊幾個喂草料的馬倌也跟著笑起來。他這才明白以公子的眼光為何竟會挑選那樣一匹小馬駒。原來她根本都不懂馬,不知在哪讀了相馬經一類的書,居然敢紙上談兵,冒充行家。剛才她明明因害怕不接韁繩,卻巧言令色,把他唬住。
姬冰以前出行都有專人管馬車,從未有機會細分馬與騾的區別,但她總算知道騾常用於拉車,很少用於坐騎,尤其貴族階層。她當即羞得面紅耳赤;“算了,我不學了。”轉身跑出去。她想到此事馬上會被子桁得知,徒惹嘲笑,大為懊惱。
“她不肯學了?”子桁聽完蒙武的稟報,也是好笑,同時鬆口氣。那天君夫人說冰兒也想隨她北上,他心中一驚:初遇王姬時,已猜出她走錯方向,但沒料到周室王姬竟想北上邯鄲;不前往齊國求救,而要繞道邯鄲,其意不難猜測——想找信陵君與六國重定合縱之盟。
信陵君素來主張合縱,是秦國心腹大患。這一次父王不聽範丞相諫言,執意冒弒君惡名滅周,山東六國必定震驚,很有可能再次聯合對付秦國。王姬手中如有砥厄,可以發詔書號召諸侯,同時藉助信陵君名聲和關係,一起促成各國合縱之盟。
想到砥厄,子桁自是惱火。這女孩攻於心計,戒心又重,數次救她於危難,兩人在君侯府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他每天投其所好,陪著論琴下棋,浪費不少時間,其間數次以言語試探,冰兒始終不吐露真實身份,更不用說砥厄下落。現在若學不成騎馬,正好以此為由不許王姬隨行。但王姬若學會了呢?他必須馬上套出砥厄下落,否則又不知耽誤多少時間。目前國內的局勢,他有些拿不準。
蒙武這次從咸陽回來,既帶來好訊息,也有壞訊息。好訊息是父王聽嬴樛對失寶鼎一番解釋,非但沒有震怒,反而嘉獎於他。壞訊息是父王突然召回駐守王城的白起將軍,未等他回到咸陽,一紙詔書,將其賜死。一代名將莫名其妙死在回軍途中,子桁以為其中必有重大內情。
武安君是軍事奇才,為秦國出生入死,立下過汗馬功勞。父王不念舊情,擅殺功臣,只會令秦國將士寒心,絕非明智之舉。更蹊蹺的是,範丞相的回信中對此事隻字未提,身為相國,他為何不力勸父王,阻止此事?
範丞相信中又催促子桁早日回國,說安國君不止經常出入丞相府,還重禮賄賂華陽君。老華陽君是子桁的祖母宣太后胞弟。宣太后為楚國宗室女,秦昭襄王在位時;太后從楚國宗室挑了不少美女充盈後宮,秦宮自此幾乎為楚女天下。
後來秦王聽從范雎建議發動宮變,廢太后,逐穰侯,奪回君權。老華陽君本也是秦王打擊物件,但他審時度勢,宮變時馬上站到外甥一邊,以至軍隊大權輕而易舉為秦王所得。自宣太后時起華陽一族就是朝廷重臣,因輔佐秦王發動宮變又立下大功,因此老華陽君病死後,其子世襲君位,仍是秦廷數一數二的權貴,與那些憑軍功、政績而上的新權貴們平起平坐,勢力不可小覷。想不到安國君竟然敢打華陽君的主意?一旦華陽君介入,儲位之爭更加激烈;自己畢竟遠離咸陽,局勢變化,未可預測。安國君這步棋,到底想怎麼走?
蒙武不好打攪公子沉思,只一旁靜靜站著。子桁好半天回神,見他不走,神色歉疚道:“沒什麼事,你先去休息吧。”蒙武剛回來就派這樣一個任務,子桁心裡也內疚。但深知蒙武為人耿直,不會因王姬美色輕薄無禮。
蒙武欲言又止,子桁猜到他心意,安慰道:“反正冰兒也不想學騎術了,教習一事就此作罷。”
蒙武還是擔心:“要是她又想學……” 他以為這女孩心思多變。
子桁並不強人所難,微微一笑:“我親自教就是。” 冰兒極好面子,經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