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先給自個兒來個麻醉,由裡到外全用酒精泡個透,爭取一點就著,全麻自焚,無痛上路。
再後來呢?
再後來,他只記嗓子眼癢癢,夜風一撩,忍不住伏在地上嘔吐起來。
吐著吐著,天旋地轉,他伸手去扶牆,不想牆一閃,自己跑開了。
他跌進雲裡,星星圍著他吵架,許多的豬跳舞,他撲上去抱住了一頭,豬哼唧著掙扎,他哈哈大笑,騎著豬就跑……
再後來,他就斷片了。
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五點,他蜷在自家廚房的瓷磚地上,半身是血,半身是泥,身上蓋著片白色塑膠編織袋,腥臭。
馬大駿揉著眼,緩慢地坐直身體,脊背疼得要命。周身覺得一股子惡寒,原是冰櫃沒有關,正四敞大開的,往外冒著冷氣。
他打著哈欠往裡一瞅,傻了。
仰面躺著個老頭,雙眼微張,眼球渾濁,胸口沒有任何起伏,顯然已死去多時。
馬大駿噗通就跪下了。
這老頭誰啊?
這老頭怎麼在他家啊?
這老頭不會是他弄死的吧?
還沒等他想清楚,隔壁臥室傳來父親響亮的咳痰聲,母親也打著哈欠,趿拉著拖鞋往廚房這邊走來,大駿趕忙脫下汗衫扔進冰櫃,抓起幾袋子速凍水餃蓋在上面,眼不見為淨。
一連幾日,他茶飯不思,而今日小飛的話算是給他提了醒:
第一,這老頭勢必跟廠子有關。
第二,這老頭是自己喝得醉三馬四,騎著腳踏車,一腳一腳蹬回來的。
第三,自己馱老頭這事有目擊者,而且很可能不止一個,將來真要是鬧哄起來,自己恐怕是難擇乾淨。
得報警吧,是得報警,畢竟是人命官司,總不能在自家冰櫃裡凍一輩子。
馬大駿掏出手機,連按了兩個數,可第三下卻始終沒有勇氣落下來。
老頭是什麼時候死的?是自己馱他之前,還是自己馱他之後?還是自己馱的路上給顛死的?而且,好好的老頭,為什麼會在編織袋裡呢?
正胡亂想著,砰地一聲,臥室門被撞開,母親叉腰立在門口。
「你是不是有病?」
她一把給他從冰櫃上揪下來。
「我就下樓扔趟垃圾的功夫,回來咱家冰櫃沒了,我一頓好找,差點就報警了,好端端的,你把個冰櫃挪你屋來幹嘛?」
「我——」大駿啃啃兩聲,「我這不尋思換換裝修風格嘛——」
捱了兩腳之後,大駿不得不把冰櫃重新搬回廚房。
「最近不對勁你,」母親背對著他洗菜,「是不是有什麼事瞞我?」
「沒有。」
「我問你,你最近晚上老不在家,在外頭沒作什麼妖吧?」
「沒有。」
「真沒有?」母親回頭瞅著他,「別想騙我,你尾巴一翹,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
大駿不搭腔,裝模作樣地去摳菜板上的木刺,不去看她。
「恁牛大爺跟我說,你昨天晚上,大半夜的跑到他花園裡——」
一顆心抽抽起來,馬大駿低頭緊閉著嘴,生怕自己一鬆口,真相就自己吐露出來。
「你是不是搞物件了?」
「啊?」他茫然抬頭,「這個,真沒有。」
「這個可以有。」
母親慢悠悠地轉過身去,繼續搓洗著芹菜葉上的碎泥。
「我跟你說,別老想著我跟恁爸的病,你們年輕人,該享受享受,等你們到我們這個年紀了,給你錢都不知道該怎麼花了。
「還有,你搞物件吧,該花的得花。別心疼,別摳搜,你長得隨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