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聽得大怒,“你這僧人,胡說些什麼!小女此時雖是染疾,又如何能說她日後都要如此?”
“施主不必著急,若要令愛平安亦非難事,只舍了與我罷!遁入空門,當保她此生無礙。”
碧紗櫥後的賈敏聽得眼中冒火,這妖僧是哪裡來的?若不是身邊的丫頭拉著,只恨不能衝出去趕了人走。
林如海亦是後悔自己心急,竟叫了這麼個人進來胡說八道。正要開口之際,忽聽得一聲怒叱。
“放屁!”林燁猶如一頭憤怒的小牛衝了進來推了那僧一把,指著那僧罵道,“什麼來歷不凡?什麼遁入空門?我姐姐就是我姐姐!你敢再說一句屁話,看小爺不叫人叉了你出去!”他年紀尚小,但是身上肉可不少,整個兒人發麵糰子一般,又是跑著進來的,那僧被他猛然一推,也險些一個趔趄。
待得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驚。伸手顫抖指著林燁,“你……你……”
林燁也不懼他,只怒目相對。笑話,當初看紅樓時候,他最煩的就是這一僧一道了。沒別的,成天打著救人的幌子到處蹦躂,怎麼林家的姑娘就得出家才能保平安,要不然就得一輩子不見外人?同樣是病,怎麼薛寶釵就又是冷香丸又是大金鎖的?怎麼輪到賈寶玉就屁顛屁顛上門服務?什麼大師,什麼救人,我呸!就是打著幌子讓林妹妹沒個好結果就是了!
那僧的形象著實不好,頭上生癩,身上有瘡,一身兒僧衣破破爛爛腌臢不堪。
林燁皺皺鼻子,嫌惡道:“什麼東西?!既是要救人,又來渾說。你一句話,讓我爹爹孃親心生希望又陷絕望,你不是出家人麼?你的慈悲心腸呢?你的普度眾生呢?既然做不到眾生平等,你出來作甚?守著該守著的東西去老實唸經去!我姐姐是我們林家的女孩兒,輪不到你來管!別說什麼天意什麼命數,小爺我才不信!我就守在這裡,守著我姐姐!我倒看看,賊老天有沒有膽子收了我姐姐走!”
他也就是才四歲的年紀,平日裡雖是聰慧,卻也知道守拙。輕易間絕不會多說什麼,渾然就是一派稚兒情狀。此一番言辭,憤慨激烈,不獨那僧人,便是林如海,碧紗櫥後的賈敏,都是不免一驚。
那僧定睛看時,大驚失色。他心裡打鼓——原本就是奉了命,往此處來點一點那絳珠的轉世。哪成想竟遇見了這一位?絳珠固然是有來歷的,這一位,可更是不好惹啊!
只是,他又怎麼會在此處?不是應該去別處歷劫了麼?
心下暗暗叫苦,眼見得這絳珠轉世為林家女,合該一輩子與淚為伍,以淚報恩。如今昏迷,亦是註定的劫數。往後母喪父死,無家無親,也是她此生的運道。可是,這一位既是在這裡,這林家……
罷了罷了,這一位最是個睚眥必報的。如今不管什麼原因,既是在此處,今日斷乎容不得自己再說別的了。且看著他的樣子,怕是自己再說話,真就得被叉走。
那僧頗為識時務,合十,“敢問這位小施主可是府中的人?”
林如海為人儒雅謙和,此時心裡雖是厭惡了癩頭僧,卻不肯失了禮數,點頭。
“當為林施主道賀。這位小施主……”躊躇了一番措辭,“這位小施主乃是有福之人,有他在,令愛千金當無恙。”
匆匆合十唸了句“阿彌陀佛”又唱了一聲“罪過罪過”,也不待人來攆,自己個兒便飄然而去。
“這……”林如海眼見那僧人不過三晃兩晃,竟似會縮地成寸一般沒了蹤影,不禁大駭。
林燁垂下眼簾,什麼意思?這就走了?
肩頭一沉,抬頭看時,卻已經被林如海摟住了肩膀。林如海蹲下身子,看著兒子,見他眼中猶自怒火難平,憤憤然狀。不由得笑了,“燁兒,你是我林家好孩子。”
他自己從小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