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差二字一出口;童知州身子猛地顫了下;轉頭看了楊舉人一眼;緩緩點頭說道:“看不出你倒是個老成持重的;考慮的很深遠;你去前廳那邊候著吧
楊舉人臉上露出笑容;躬身施禮告辭;只留下童知州在那裡沉思。
所謂糧差就是徵收秋糧賦稅;這是關係到官員腰包和考績的大事;做得好;自家腰包肥實;考績優秀升官有望;做得不好;倒貼倒是不必;但前途黯淡;沒了將來也沒了好處。
百姓們當然不願意把辛苦種出來的糧食交出去;這還是小事;士紳大戶或者有功名;或者玩手段;自家的田地少交不交;他們庇護的田地少交不交;然後這一份還要轉嫁到百姓小民身上;等於百姓們的賦稅憑空加了許多;甚至翻了幾倍。
本就不願意交;現在又加重加倍;那更是不願;收取秋糧賦稅的時候;往往就要用強;天下間都是一樣;只不過徐州民風強悍;聚眾自保;收稅收糧比別處還要難些;往往是馬步捕快和青壯差役齊出;武力脅迫;有時候甚至還要拔出刀子火併幾場;這才勉強收的上來;就這樣依舊有缺口;往往還要對那些沒什麼官面關係的地主大戶下手;這就更要開打。
開始是這般;慢慢的官府也有了經驗;索性將每年要交的賦稅全部或者部分包給某人;只要他自己包下的額度交上來;其餘的都是自家好處。
包攬糧差這活計可是大有好處;多收少交;不知道能落下多少油水;這活計往往都是戶房的書辦吏目和外面的豪強攬下來;然後按照規矩給各處分肥;童知州這邊自然拿的是大份;不過衙門裡也有人私下講;戶房劉書辦拿的才是最多;凡是做過包攬糧差的;都能賺到幾輩子吃用不盡的好處。
每年秋季糧差分肥是童知州這一年最大的進項;他當然看重無比;從前那些包攬糧差的人都很通曉事理;給童知州都留足了;可如果趙進來做這件事;他還有必要分給別人嗎?他就是不分;誰敢和他翻臉嗎?他如果不分;第二年他還要做;誰還敢不給他做?
儘管趙進沒有透露出這方面的意思;但童知州卻已經知道了點風聲;戶房那邊已經準備主動找趙進包攬糧差了。
這塊油水這麼大;只要有資格的;都不會不吃;以趙進如今的地位;當然有資格;戶房那些土著地頭蛇更是明白;自家不把這個差事主動送上去;那就是自家不懂規矩了。
千里做官只為財;一想這份收入可能要沒了;童知州就感覺格外焦躁;平日裡這念頭藏在心底;今天一被提起;立刻放不下了。
“老爺;老爺;城裡計程車紳都在等您。”長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了屋子;輕聲催促說道。
知州童懷祖身子一顫;下意思的開口說道:“周參將把子弟家眷都留在城中;他是帶老兵的人了;熟知兵事;他都這麼放心;想來咱們徐州城內是安全的;恩;北有黃河天塹;徐州高牆深溝;十萬丁口;又有周參將留下來的兵丁;他還能隨時回援”
童懷祖這麼自言自語的唸叨著;起身向著前廳走去;身後的長隨倒是糊塗了。
前廳裡有三十幾個人或坐或站;有官親豪門;也有家境殷實計程車紳;有背景的大族族長;財雄勢大的富商;另外;衙門裡各處有頭臉的人物也都來了;師爺、六房的書辦加上捕房的總捕頭;按說身為劊子手的趙振堂沒資格來;可他來大家卻沒有異議;甚至一些人還笑著主動攀談。
實際上最扎眼的不是趙振堂;而是年紀輕輕的王兆靖;他父親王友山在南直隸江北地面上都是頂級的清貴;來到這裡要坐首席的;不過王友山在半個月前去南京訪友;王兆靖就被請來;他只是個秀才;就被安排在下首。
王兆靖沒有把自己當成什麼世家公子;進屋後和眾人客氣的打了招呼;然後給陳武和趙振堂施禮問候;晚輩的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