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議裡面不是講鹽稅和漕運一如既往嗎?”有人在下面唸叨著說道。
“那賊人的言語也是能信的嗎?那徐州賊不過是賤役、奴戶、攤販、敗類之流,這等人怎麼會言而有信,鹽稅漕運那樣的好處面前,他們又怎麼會無動於衷,朝廷沒了鹽稅、漕運,沒了山東和南直的錢糧人口,那就是受傷無法止血,而這些血都被那賊人喝了,越喝越是壯大,更不必說那什麼港口,那幾處港口都是要地,賊人若是佔據,定然要勾結倭寇,進逼腹心,到時候怎麼辦?難道還要再割地嗎?到割無可割的時候嗎?”
**星大義凜然,此時從門窗處陽光射入,映照在他身上,整個人好似被金光籠罩,真真名臣風範,神聖無比。
天啟皇帝和魏忠賢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的無奈,掃視屋中諸人,剛才還力主議和的那些人也都沉默下來,吏部尚書**星說這麼多就是為了保住自己這一派的權位,不讓孫承宗回京入閣,可他說的道理卻是沒人能反駁。
在議論紛紛之下,即便是天子也不將祖宗陵寢、龍興之地的鳳陽府割讓出去,那漕運和鹽稅關係到方方面面也不能隨意讓出,儘管徐州已經表示這幾處都不在議和範圍之內,可**星一句“賊人的話也能信得”,就把眾人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天啟皇帝眉頭緊鎖,當他發現聖君獨裁僅僅是書面上的說法,想做任何一件事,都會引起內廷外朝的爭論不休,發現這些之後,天啟皇帝就開始“沉溺享樂”,去玩木工百戲,讓魏忠賢在前臺打理一切,可如今情勢危急,必須要天子決斷的時候,依舊沒辦法貫徹自己的念頭,這讓他感覺到挫敗。
只要這主戰無錯,只要繼續和賊眾開戰,那就還有反覆的機會,誰也不能說當初會剿徐州的策略是錯誤的,自然就不會更迭首輔,東林眼下的局面還能維持,至於能不能打得過,賊軍能不能答應,那就沒有人考慮了,能在這屋中有一席之地的都是大明的頂層精英,對眼下的局勢也有自己的判斷,那徐州賊已經到了天津這樣的要地,卻主動議和,而不是進逼京師,這定然是有進不得的理由,或是後繼乏力,或是有其他的理由。
也就是說,京師眼下的局面其實沒那麼危急,有明以來,草原上蒙古各部輪流崛起,當年的瓦剌,後來的俺答,都曾率軍打到京師城下,但最後也不過是有驚無險,那徐州賊眾再怎麼強悍還能強過草原上的蒙古,萬一這次他們強弩之末,或者朝廷動兵將他們趕走,那贊同議和參與議和的恐怕就會被清算,甚至會被定罪。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念頭在,吏部尚書**星的疾言厲色才沒有人敢反駁,他陳述了後果,大家都覺得承擔不了,更擔心現在堅持,日後會被清算,所以無人言語。
天啟皇帝又看了魏忠賢一眼,魏忠賢點點頭,他知道這是皇帝讓他說話,不過司禮監提督太監在這等朝議的時候發表言論底氣上就弱,效果實在是難講。
但慷慨激昂的**星連這個機會都不會給,他一直緊張注意這君臣互動,看到這個,**星直接跪了下來,已經是淚流滿面,哽咽著說道:“陛下,和那賊人相持,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退一步就是萬劫不復,萬萬不能中了賊人的緩兵之計,值此良機,正應該點選忠良精銳,出兵天津,剿滅賊軍,不然社稷動盪,大明的列祖列宗都不會答應啊!”
他這邊跪下,他這一黨眾人都跟著紛紛跪下,齊聲附和**星的話,大有天子不答應就不起身的意思。
“萬歲爺,他們又開始用這無賴手段了,不如”魏忠賢湊在天啟皇帝耳邊低聲說道。
正說著,魏忠賢卻抬起了頭,屋中不止一個人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大家都聽到屋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在這等大內禁地,連打個噴嚏都要捂著嘴,又是這等朝議肅重場合,怎麼還有這般急促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