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左了行事。”
多鐸聽他提起額娘,心頭一顫,卻是記起剛才的夢來,本還待說什麼竟一句也想不起來,只看向清池湯泉的方向。
過了未時,太陽已經走得偏了,眼看著要落下去,卻燒起一片杏仁黃、胭脂紅來,那原本蟹殼青的天空叫給染得面目全非,生出一陣無法言喻的感覺,爬在心頭上,不是痛苦不是哀傷,卻叫人無限惆悵。
處暑之後的日子終究是不再那麼長了。
到了屋裡,多鐸仍往軟塌上一靠,只不說話。
小鄧子不敢多問,隱隱只覺得比起主子平日裡動輒大怒,這不知緣故的平靜更叫他來得害怕。又想主子在外頭睡了多時,怕是染了暑氣要頭痛,忙吩咐去弄碗冰鎮梅子湯來,自己去內室取了扇子跪在地上輕輕搖。
多鐸眼光一飄,倒是瞧見他手裡拿著的是把圓扇,隨口道,“哪兒弄來這團扇,看著女氣的很。”
這話只叫小鄧子停了手,把這扇子拿在手裡湊近了仔仔細細地瞧,是這把扇子沒錯,象牙秋角製成極細的扇柄,絳色納紗的扇面繡著西廂月色,幾行漢文的詩他卻看不懂, “主子……”
多鐸偏過頭來,見他張著口欲言又止的樣子,不耐煩道,“什麼話你是想說不得說的?還有跟劇嘴葫蘆似吞吞吐吐的時候?”
小鄧子只得把那扇子遞過去,也不知該哭該笑,只答道,“除了這主子要送給雅格格的,這院子裡還真找不出第二把來。”
多鐸這才醒悟過來,面上微微紅了,一把奪過來,斥道,“沒見識的東西,連這也敢拿來胡亂使!”嘴上這麼說,卻不罰他,自顧著小心翼翼地順那扇沿細細撫了遍。
他拇指上套著那滿綠的扳指擦著扇骨輕輕一陣響,倒讓他凝神往扇面上看過去,離得那麼近只看了個模模糊糊,卻柔和得心底的煩躁平靜下來。
多鐸六歲的那一年,努爾哈赤因為阿巴亥與大貝勒代善“私通”之事勃然大怒,廢除阿巴亥大妃的名號,一時之間,朝野譁然。
那風雨飄搖的日子他總是記得的。額娘從父汗那裡回來,和往日一般走得娉娉婷婷穩穩當當。一雙芙蓉剪水的眼殊不露半分悲傷,亦不見任何失望與不甘,嘴角甚至微微噙著點笑。他一直以為額娘是深宮裡一顆夜明珠,在父汗的百般呵護下才燦若星輝,直到她隻身帶著他們兄弟三人毫不猶豫離去時,他才知道那姣花照水,弱柳扶風的嬌美紅顏之下是怎樣的傲氣怎樣的堅定。
那一年叫他第一次知曉什麼是人心叵測,世情冷暖,叫他深切體會生活中什麼叫艱難苦楚。雖然布佔泰處處出面周旋,可海真烏拉早已勢弱,阿巴亥十四歲被立為大妃,明裡暗裡虎視眈眈的不知有多少人,等的就是這一刻。
虎落平陽被犬欺,龍翔淺底遭蝦戲。
清冷的日子到了冬天越發的難熬,只有阿巴亥依舊淡淡的,視赫圖阿拉城中漫天流言蜚語作等閒,努爾哈赤亦無回心轉意的跡象。只那漫天飛雪,紛紛揚揚,落到白山黑水之上,亦落到早已冰冷的人心裡頭,只餘空無所依的一片白。
寒風夾裹著冰雪四處肆虐,屋外的地上早已結起了厚冰,這大雪封路,車馬難行的晚上竟然有人來訪。阿巴亥裹起狐裘,推門出去,風雪天裡那個人鮮衣怒馬,俊逸的眉眼上沾染著雪氣,卻溫柔如斯。她轉回屋裡,囑咐三個兒子不得出來又復離去。
多鐸不過六歲最是年少懵懂,頑劣異常的時候,越是不準越是心癢難耐,趁兩個哥哥不注意,繞到後門溜出去遠遠跟著她。
才走了沒多遠,他幾乎便要後悔。狂風凜冽,刀割一般撲面而來,吹打在身上,生疼生疼。逆風而行叫人邁不開腳步,面前的積雪竟一直到他腰際,每走一步都艱難萬分。
雪中立著的那個人卻巋然不動,只是把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