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只是,兩頭都是連串的炮仗聲,大聲吼著也聽不清對方說了些什麼,那沒關係,只知道線的另一頭是最親的人就行了。
剛過十二點那一刻,鞭炮聲達到了最高分貝,樟城的上空也不斷騰起各種歡快的禮花,周序喃喃道:「快樂是你的,也是他的,但在今天,不是我的。」
以前,周序總覺得大年三十看春晚,是件很幼稚很沒譜的事,但是此時此刻,他多想面前有個電視機,哪怕黑白的也行,他現在就想看看倪萍、馮鞏的臉。
最終,周序沒有回到宿舍,他就躺在會議室的桌子上,睡著了,夢裡,他吃了父親包的豬肉、蝦米、白菜餡的餃子,吃了好幾十個。
周序在一陣二胡聲中醒來,他揉揉眼睛,翻身下桌,循聲找去,原來是嚴師傅。
嚴師傅坐在院子正中央,正忘情的拉著「二泉印月」。周序屬於五音不全,對音樂極度不敏感的人,但是,他也聽出了,這曲子拉得不錯,胡聲悠揚,如泣如訴,阿炳再世,應該也就拉成這樣吧。
大約十點鐘的樣子,那個民工老闆吳胖子來拜年了,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還帶著老婆孩子,挺有誠意的。
吳胖子年紀不大,才三十出頭,圓滾滾的身體,光溜溜的腦袋,穿著一半黑一半白的夾克,令周序想起了動物園裡的大熊貓。
吳胖子的老婆年輕漂亮,嬌俏可人,簡單的紅毛衣,灰呢子筒裙,便襯托出她苗條勻稱的身形,女兒和兒子是龍鳳胎,今年七歲,既可愛又懂禮貌,一進來就叔叔伯伯的叫著。
「恭喜發財」
「新年快樂。」
眾人說著吉祥話,臉上洋溢著或真或假的幸福的微笑。
祝福完畢,該到正題了。
「明天是初二,我那個堂叔會趕過來,他叫吳國昌,要和你們碰一下,圖紙他年前就看過了,小工程,對他來說不是個事,他在工地上幹了二十年了,你們放心,都交給他,沒問題的。」
說完,吳胖子帶著老婆孩子上了車,黑色的桑塔納,擦得鋥亮,像抹了雞油,目送車遠去,嚴師傅嘆道:「這才是人生贏家啊。」
一不留神,吳老闆送來的那隻大母雞跑了,周序和嚴師傅累得滿頭大汗,也沒有把它逮著。
最後,周序說:「嚴師傅,算了,咱們就當回總統吧,老美的總統會在感恩節赦免一隻火雞,我們就在春節放生一隻肥母雞。」
中午吃飯時,嚴師傅總盯著周序看,看得周序渾身不自在。
「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對不。」嚴師傅問。
「對啊,最後是我把你扶上床的,睡得還好。」周序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平時是不喝的,昨天特殊麼,我,那個,酒後有沒有胡言亂語,說些沒邊沒際的話。」
原來是怕這個,嚴師傅昨夜是真喝多了,自己說了什麼也不知道,周序心裡挺同情嚴師傅的,不過,他再沒有生活經歷,也知道怎麼回答。
「沒有啊,嚴師傅,你就談了些家長裡短的話,真沒說什麼。」
嚴師傅看著周序,一言不發,周序儘量表現的很真誠,嚴師傅最後選擇相信了他,道:「我比你父母小不了幾歲,你就把我當叔看吧,大過年的,你一個人在外,真是遭罪。」
千呼萬喚,那個工程界的神人吳國昌終於登場了,不過,看到本尊後,周序心裡涼了半截。
這是個老頭,那張臉除了五官就全是皺紋,而且,還是個骨瘦如柴加駝背的老頭,周序見他的第一眼,就在猜測,這人是不是個癮君子啊。
吳國昌似乎也看不中他和嚴師傅,只簡單的問了下材料堆放處,又拿了份方案,便到現場去了。
「最近有沒有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