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鶴樓京城分店的於掌櫃風光了好一陣子, 他本是總店掌櫃身邊的夥計,被總店掌櫃賞識,提拔為分店掌櫃, 派來了京城。
他知道許多人瞧不起他,因此他一直想證明給總店那群人看,自己是有能力的,他能將京城的分店做得和總店一樣好, 甚至超過總店。
他來之前早已打探清楚, 來鶴樓在京城最大的威脅便是那家開業短短一個月就風靡整個京城的洛瀟朝食鋪, 來鶴樓本來主營的是午飯和晚餐, 朝食只是錦上添花,在一些人看來, 洛瀟朝食鋪構不成威脅。
但於兵乙不這麼認為,他要將來鶴樓做到京城最大酒樓,那麼一日三餐就都不能放棄。做朝食, 來鶴樓不是不可以, 不僅可以,還要做的比洛瀟朝食鋪更好, 更精緻。
果然,新店開張後,借著來鶴樓的招牌和精緻的早點, 來鶴路門庭若市, 預定朝食的名單一冊書都記不下來。
與他們相反的是洛瀟朝食鋪分店, 生意十分慘澹, 一天下來連十桌客人都湊不齊。
洛瀟朝食鋪不知怎麼想的, 分店中竟然沒有一樣總店的茶點,而是上了一堆南方特色朝食, 賣相稀碎、口感一般、價錢低廉,開在寸土寸金的昌隆坊,就像是皇城中搭建了一個茅草房,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於兵乙想洛瀟朝食鋪不過如此,只是個徒有虛名的特色朝食鋪子罷了,在他們來鶴樓面前,就像是螞蟻與大象,不可同日而語。
因此他安插在洛瀟朝食鋪分店的探子報告他,白掌櫃讓茶音樓魏掌櫃多僱傭一些南部流民當夥計時,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們來鶴樓是奢華高雅的大酒樓,裡面的夥計也是素質一流,僱傭南部流民只會降低他們酒樓的檔次!
他們來鶴樓只為簪纓之家、豪奢世族開放,即使倒閉了,幹不下去,也絕不會自降身價,成為窮人的飯堂。
果然,在高昂價格的篩選下,來鶴樓來往的只剩下了那些可以一擲千金的貴客。而洛瀟分店卻擠入了非常多粗布麻衣、灰頭土臉的人。
十二月步入中旬的時候,洛瀟朝食鋪分店的客人一下子多了起來。他們操著一口濃重的鄉音,衣衫簡陋,但卻都洋溢著大大的笑容。
這些都是為了生計漂泊在京城的人,原本對他們來說,一如三餐不過只為填飽肚子。但不知何時,有人發現了一間寶藏店鋪,那裡的每粒米每口湯都帶著家鄉味道,似乎能讓人穿越千里,回到家鄉。
他們就像長在金碧輝煌宮殿旁的野草,在偌大的京城中很容易忽視他們,但野草堅韌、百折不滅,風一吹,他們又能煥發蓬勃生機。
來鶴樓和朝食鋪相隔不遠,於兵乙每日從家中前往來鶴樓,總會先經過洛瀟朝食鋪。
朝食鋪開店時間比來鶴樓早,裡面坐著的人沒有悠閒的時光用來虛度,朝食往往吃得很趕。比之來鶴樓中一派悠閒的品茗吃糕的景象,這裡總讓於兵乙想起一個詞「兵荒馬亂」。
每次路過洛瀟分店,他總會鄙夷地嘲諷一句,洛瀟朝食鋪就是一個垃圾場。
於兵乙沉浸在來鶴樓成為京城美食霸主的夢境中,卻沒有察覺到,「垃圾場」的客人數量遠遠超過了來鶴樓。來鶴樓日進鬥金,客人稀少又如何?只要他們個個都是能豪擲千金的主,來鶴樓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在歌舞昇平的粉飾中,新年頒布的律政猶如一記重錘,讓於兵乙從美夢中醒了過來。
朝廷頒布了兩條律令,第一是提高京城商鋪賦稅,第二則是年前僱傭流民的商鋪,按僱傭的人頭計數,減免賦稅。
律令一出,整個昌隆坊都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