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線是嫩的,輕輕一咬就會斷開。咀嚼幾番之後,斷成無數截的米線在唇齒間滑動,那種奇妙的觸感十分有趣。
吃完米線,再喝上一口鮮到令人咋舌的底湯,只覺得渾身都熱乎起來。
就在孟桑嗦粉時,田肅已經來到了雞蛋灌餅的攤位前。
等待庖廚攤餅的時候,田肅漫無目的地望向四周。本想藉此打發時間,卻不曾想,瞧見隔壁站著一位熟人。
田肅衝著那人笑道:「易監生,你怎麼來這麼早?」
易七郎聞聲望來,瞧見田肅後,愣了一下,不自然道:「起得早了些,索性提前來了。」
田肅沒多問,只掃了一眼對方手上的兩個油紙包,眼中一亮:「易監生,你也一人吃兩份煎餅啊!」
「嗯,」易七郎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意,「我還得回齋舍,就先走了。」
田肅點點頭,沒將對方的異樣放在心上,目送對方離去。
待到雞蛋灌餅好了,田肅接過油紙包,急匆匆出了食堂,頂著寒風往後門趕去。
後門處,馬車內。
田尚書看似穩穩坐在車內,實則心裡頭有些急切。一想到片刻後就能嘗到讓他魂牽夢縈的雞蛋灌餅,他心中就滿是期待。
同時,他不免也有些心虛,生怕自個兒買百味食肆吃食一事被其他同僚知曉,因而腦中那根弦緊緊繃著。
忽然,馬車外傳來國子監後門被拉動的聲響。
田尚書下意識以為是田肅回來了,於是按捺不住地掀開厚重車簾,假意斥道:「二郎,你怎麼回來這般遲!」
話未說完,田尚書就僵在了原地。
皆因來者並非田肅,而是光祿寺卿易家的七郎。
光祿寺的易寺卿,是先前竭力反對承包制的官員之一。
同一時分,拐角處的一輛灰撲撲的馬車,亦有人開口:「可是七郎回來了?」
聽見熟悉的嗓音,田尚書探出些身子,猛地扭頭看過去,與易寺卿的目光直直對上。
兩人俱是一愣,面上閃過尷尬之色。
寒風中,易家阿翁尷尬一笑:「田尚書,我來送七郎回國子監。」
田尚書輕咳一聲:「嗯,我也是來送二郎的。」
兩邊人說完,此處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一旁的易七郎不忍直視這幅場景,抓著兩份雜糧煎餅,默默挪開視線。
他家阿翁根本就是為了百味食肆的煎餅而來,至於田尚書……
易七郎嘴角一抽,回憶起食堂裡撞見的田肅,心中瞭然。
只怕也是為了百味食肆的吃食,才會一直等在這兒吧?
就在這時,國子監後門處又傳來些許動靜。
田肅狂奔出來,見了此景,猛地定在原地,偏了偏頭,十分不解。
「易監生,你不是回齋舍了嗎?怎麼拿著兩份煎餅來後門了?」
他又看向田尚書,笑嘻嘻道:「阿翁,您要的雞蛋灌餅,我買來啦!」
田肅往外走了兩步,這才瞧見了右方馬車上的易寺卿,心裡打了個咯噔。
他覷著自家阿翁與易寺卿青紅交加的臉色,自覺好像有哪裡不大對,默默閉上了嘴。
第71章 燙乾絲(一)
國子監後門處,一片鴉雀無聲。
冬日的寒風捲起枯黃樹葉,同時也無情地從所有人臉上掃過。
縱使如此,還是攔不住田尚書與易寺卿的兩張老臉發熱。後者還好,膚色黑一些,尚且看不太出來,而前者膚色偏白一些,紅意從脖頸一路湧上兩頰、耳邊。
足可見當下的田尚書有多麼的尷尬,恐怕他在心中,已經將自家沒眼力見的糟心孫子好生收拾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