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桑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隨後幽幽道:「這第二樁啊,也不是什麼難事。」
「自今日起,食堂會在門口靠內側,設專門的木桶,另伴有潲水桶。無論朝食、暮食,諸位用完後,須得自行將碗碟送還至門口木桶中。若碗盤中還有剩菜剩飯,便需要將其倒入潲水桶,再將碗碟歸還。」
「這也算是補償整個食堂,無論庖廚、幫工,還是雜役,都能因此得片刻鬆快。不知諸位監生……」
孟桑是預料到許平等人會來請罪,故而昨晚就跟魏詢在內的食堂眾人透過氣,欲要藉此機會讓監生們自發歸還空碗碟。
食堂眾人無一反對,只說:「此事孟師傅最為吃虧,您不為自己著想,反而一心想著如何讓大家鬆快些,我們已是感激不已,又怎會有異議呢?」
眼下,依舊是薛恆,大義凜然地拍胸脯:「孟師傅言重了,這有何難,不過舉手之勞!」
而許平思慮多一些,想的也更為全面:「我等都是願意的,只是此舉短短數日無妨,時日一長,難免有人犯懶。」
「不若每日再設兩人,一人守在門口,一人在食堂內來回巡視。雙管齊下,必能讓大多監生不再心存僥倖。」
孟桑抬眸,故作懷疑之態:「此話可當真?」
薛恆又領著身後監生,齊齊表決心,口中說的都是「這有何難」「若能補償食堂,我們都願意」「我們今日就將名單擬出來,一日兩人,必將此事辦得妥妥帖帖」之類的話。
孟桑面色冷漠,不悲不喜,內心卻笑開了花。
嘖嘖,許監生這腦子好用啊,做事也細緻。居然都不用她開口引導,他就出了主意來約束他們自己。
而不遠處的葉柏,小手扶著額角,很是無言以對。
他昨日曾聽孟桑詳細論述過,究竟如何讓監生自發歸還碗碟,其中就包括許平方才說的監管一事。
唉,同窗們真是傻憨憨的,就跟下餛飩似的,一個個主動「撲通撲通」往桑桑燒好的開水裡跳。
看著監生們表決心的話都說完,孟桑這才嘆氣:「希望諸位能言出必行罷!」
「時候不早了,朝食已備下,諸位慢用。」
說罷,孟桑讓柱子將後院早就準備好的木桶、潲水桶都搬到食堂門口。見三個徒弟能分工有序、不慌不亂地招呼監生,她便也樂得清閒,捧著一碗熱水坐到葉柏對面,笑盈盈瞧著諸人用朝食。
快到卯時二刻,葉柏收起書卷,彬彬有禮地告辭,踏著穩當的小步子往講堂趕去。
又過半炷香工夫,一眾監生用完朝食,也紛紛一手拎著書袋,一手端著空碗。他們逐一將碗裡殘餘醬汁倒入潲水桶,又把碗放入木桶之中,方才離開。
這些監生約有半數都沒做過粗活,舉止之間小心翼翼,好似手中拿著的不是陶碗,而是什麼名貴瓷器。
孟桑望著最後一位監生遠去的背影,一直抿著的嘴角終於翹起,拍著桌案哈哈大笑。
不費一兵一卒,即可破此困局,又解氣。
妙哉,妙哉!
就在孟桑放肆大笑時,忽然聽見阿蘭等人慌忙喚道:「見過謝司業。」
孟桑拍桌案的動作頓住,僵硬望向食堂門口。
謝青章身著常服,手裡拎著食盒,依舊是清風朗月的模樣,將孟桑「放誕不羈」的模樣悉數納入眼中。
孟桑強擠出一抹笑,試圖佯裝無事發生,與之見禮。
「見過謝司業。」
謝青章頷首回禮,掩過眼底笑意,徐徐走進食堂。他領完熱乾麵,坐下之後駕輕就熟地開始拌麵,文雅用著朝食。
孟桑:「……」
怎麼辦,就是因為這位謝司業什麼反應都沒有,才更為尷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