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小勺在碗中不斷劃開又攪拌,將底下完整一塊的淡黃色冰粉,徹底弄碎成大小不一的塊狀,五花八門的配料也被攪亂,失了之前的漂亮擺盤,反又透露著和諧的美感。
有了方才的紅糖餈粑在前,王離對這碗冰粉不由得生出期待來,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美滋滋地眯著眼品嘗美味。
口感冰涼爽滑,那帶著無數氣泡小孔的冰粉彷彿如水一般,幾乎不需要多加咀嚼,自然而然便能順著喉嚨滑下。
看得人眼花繚亂的配料也各有千秋。西瓜、黃桃、葡萄都是在井水中鎮過的,沁人心脾;芋圓滑溜,咬起來彈性十足;山楂片是去了核後切片晾曬而成,口感酥脆。
最是讓人驚嘆的是裹了粉的嫩餈粑,外層豆粉半乾半濕,口感細膩,裡頭卻是軟綿中帶著黏勁,與紅糖餈粑裡炸過的酥脆全然不同,好吃到完全停不下來。
許是不曾在其中加過多的紅糖漿,整體僅是微甜,確實符合謝青章的喜好。
哪怕是嗜甜的王離與湯賀吃來,也依然覺得爽快,解了一絲紅糖餈粑的輕微油膩感,為炎熱夏日增添一抹涼意。
王離意猶未盡:「這聞所未聞的『冰粉』,本以為只是用些價錢昂貴的果子擺擺樣子,瞧著好看罷了,哪曉得嘗來很是不錯,與東市那家胡人做的酥山相比,各有千秋。」
他又嘆道:「竟真如白博士所言,這家食肆雖然名氣不大,但做出來的新奇吃食堪比宮中御廚,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國子監任太學博士的白慶然,他告訴你這家食肆的?」湯賀揚眉,眼中儘是瞭然,「怪不得往常都往東市大酒樓去的王少尹,今日卻來了宣陽坊。」
王離佯裝看不懂,忽而倒想起一樁趣事:「修遠,你們國子監負責新菜式的庖廚還未找到嗎?」
謝青章眉眼淡淡:「暫未。」
一旁的湯賀開口:「倒是聽說前幾日聖人與沈祭酒手談,提及過國子監生對膳堂的不滿,讓沈祭酒儘快整改。」
王離「嘖嘖」兩聲:「這不太妙啊,要曉得你們國子監膳堂的難吃,可是全長安聞名的。現如今聖人也曉得了,這要是再引起監生的不滿,轉而讓那群老狐狸抓著不放,事情可就難辦了。」
此事難就難在,天下會新菜式的廚子不少,但能入國子監的都是官員子弟,其中不乏高官貴胄家的子孫,能讓他們滿意的廚子又有幾人?這些人一旦鬧起來,家去與在朝為官的長輩抱怨,那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謝青章很是坐得住,沒有半點著急模樣,抿了一口茶不說話。
要比修「閉口禪」的工夫,在座誰都比不上謝青章。
既然他擺明不想說,王離索性揭開這個話題不談,與湯賀說起近日京兆府和大理寺一共查辦的案子來。他的目光時不時往隔開大堂與後廚的那道簾子望去,滿心期待著接下來又有什麼沒見過的新菜式。
過了一會兒,就看見那布簾子被掀開,剛剛上菜的孟桑端著木託盤緩步靠近。
王離和湯賀不約而同停下交談,微不可見地坐直了身子。而一旁的謝青章看似紋絲不動,視線卻淡淡掃了過去。
孟桑走近,將菜式一一呈上,收走桌案上已空的碗盤。
「涼拌雞絲、清炒時蔬、酸豇豆炒肉末、芙蓉蛋……另有兩道熱菜與湯點未上,客人慢用。」
孟桑手中端著東西不便叉手,微微欠身後退下。剛入後廚,轉身時,她透過被風吹動的布簾子朝大堂瞥了一眼,隱約能瞧見三位客人誰也沒再說話,只專心致志地吃菜,彷彿生怕筷子伸得慢了,少吃幾口就會虧了一般。
看著三位郎君的模樣,應是對今日的宴席還算滿意。
就在此時,那位被喚為「修遠」的緋袍官員似是察覺到什麼,偏頭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