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謝司業是瞧上她的春捲啦?
第36章 油潑麵
延康坊,茶肆二樓角落。
窗邊,孟桑與謝青章相對而坐。而杜昉抱著劍,悄無聲息退出去,守在二樓木梯處,不讓閒人打擾。
屏風內,二人中間隔著一張桌案。桌案上,正中央為四碟茶點,而靠近謝青章一側,另擺有一隻鼓囊囊的油紙包,依稀從縫隙可以瞧見裡頭裝著數根春捲。
孟桑目光遊移,只管往窗外瞄,一眼都不想看見那油紙包。她面上泰然自若,可一想起須臾前的場景,心中滿是悔意。
原本今日這春捲,是算好兩人分量,給她與七娘當朝食的。
今早七娘一起身,就興致勃勃拉著她裝扮。待到妝容、髮髻等等都齊全,孟桑未得及給七娘炸春捲,宅子外頭就有僕役拍門。
那僕役是趕著開坊門的時辰,馬不停蹄來的務本坊,氣喘吁吁地小聲道:「白博士在坊內等了都知一夜,現今還未走!」
一聽此言,宋七娘面色有些複雜,連春捲都顧不上了,匆匆與孟桑道別,就與那僕役回了平康坊。
食材都已備下,春捲皮也烙好,孟桑只能自個兒將春捲都炸了,當做零嘴來吃。
而片刻前,她與謝青章主僕二人在湯少卿宅前相遇。
彼時,她發覺謝青章盯著自個兒避在身側的右手看,下意識疑心這位謝司業是不是瞧上了她的春捲。
原不過是心中想想而已,怎知就不小心就問出口了!
偏生這位霽月清風的謝司業,微愣之後,也不知想了些什麼。他的唇角微微翹起了一瞬,旋即壓平,反問一句。
「那還有嗎?」
身為一位庖廚,隨時隨地應付食客的疑惑,是刻入肺腑的本能。
孟桑下意識答話:「確也還有一份,只是放涼一些,怕是風味不佳。」
謝青章眉眼淡淡:「無妨,多謝孟女郎。」
理智比本能慢了一步的孟桑:「……」
孟桑啊孟桑,你嘴皮子這麼利索作甚!
糊塗!
越回想方才的事,孟桑就越發後悔,只可惜悔之晚矣。
一隅天地中,漸漸瀰漫起茶香,淡淡沁人。
謝青章正在專心致志地烹茶,斷斷續續惹出動靜。火烤茶餅時的聲響很輕,而碎茶餅被碾碎時的聲響卻略顯粗糲,有茶屑過茶羅子的「簌簌」聲,旋即也有小鍋釜中泉水初沸的隱隱聲響……1
配著茶香一起,孟桑原本有些窘迫的情緒漸漸淡去,整顆心都靜了下來,呼吸放緩。她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從窗外挪回,悄悄觀摩謝青章煮茶。
初沸水紋如魚眼,謝青章不緊不慢往裡頭添鹽;二沸連珠,他先分水,又撒茶粉,竹具攪茶;待到三沸,鍋中騰波鼓浪,他有條不紊地將之離火、分茶。
孟桑原本是好奇煎茶,後來卻不由自主往謝青章一雙手瞧。
膚色是偏白的,十指修長勻稱,骨節分明。細看,能瞧見虎口、指腹等處似有一層薄繭,想來應是常年執筆或練習騎射所致。
這樣一雙手擺在面前,一絲不亂地用著各色茶具,再被深色鍋釜、深黃綠色茶餅、白淨瓷器等等映襯著,很難不讓人覺著賞心悅目。
孟桑自認為是個俗氣的人,不論上輩子,還是當下,她都確確實實算是喜愛美手之人。每每遇上,她都忍不住多瞧幾眼,眼下自也不例外。
並深深覺著,謝司業右手手腕處一枚幾不可見的小痣,隨著動作若隱若現,當真算是神來之筆。
忽而,那雙手將白瓷茶盞推過來。
謝青章眉眼淡淡:「孟女郎贈吃食,謝某隻能聊添一杯茶水,權當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