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本坊裡,國子監齋舍內,算學監生孫貢勸說同窗,莫要再抹黑孟師傅與食堂。眾人逐漸被說服,想著等其餘監生回來後再商量。
而被他們提及的孟桑,正與宋七娘把酒言歡。她們或是嬉笑打鬧,或是說著體己貼心話,酒酣耳熱之後,抵足而眠;
長安城北邊的皇城之中,聖人設了家宴,席間不論禮儀規矩。
昭寧長公主飲多了酒,正和卸去帝王威嚴的阿兄說笑,時不時抱怨謝青章是根不開竅的木頭,她的孫女見不著影兒,又或是憂愁皇太后與駙馬何時歸來。
沈道與皇后在一旁微笑聽著,其餘子侄各自說話,都不覺拘束。
而被唸叨的謝司業置若罔聞,端的是清風朗月、謙謙君子,把著一爵溫酒,走向憑欄處,將整座長安城納入眼底。
中秋佳節,今夜且共賞一輪皎月。
翌日,延康坊湯宅。
大門外,杜昉守著備好的馬車,正在四處張望,順道等他家阿郎出來。
不一會兒,謝青章由湯賀陪著,右胳膊上還抱著一圓潤可愛、梳著雙丫髻的女童,正低聲說著話,從門內出來。
女童奶聲奶氣問道:「謝叔叔,你何時再來看珍娘呀?」
謝青章眉眼柔和,緩聲答道:「下旬,我來見你阿耶時,給珍娘帶家中庖廚做的吃食,好不好?」
珍娘為難地咬著唇,絞著手指頭,糾結半天:「雖然謝叔叔家中廚子做的糕點很好吃,但珍娘也很喜歡蜜餞果子。可我阿耶說,珍娘不可以兩個都要……」
「不必理他,我都帶來一些。」謝青章遇上珍娘,向來好說話。
珍娘立即笑嘻嘻的,圓眼彎彎,歡呼雀躍:「珍娘最喜歡謝叔叔啦!」
陪在一旁的湯賀,失了往日板正嚴肅的大理寺少卿姿態,哼道:「是了,每次你這個謝叔叔來,珍娘就瞧不上阿耶了。」
「還有一貫冷麵的謝司業,素日對我和明承都不假辭色,遇著珍娘倒是好說話得很。」
謝青章抬眸看他,神色淡淡:「今日雁秋難得話多,倘若在官衙時也是如此,想來冷寺卿也不必日日苦著臉。」
湯賀哽住,懶得搭理他,望向珍娘:「珍娘,你要和謝叔叔家去?」
珍娘笑眯眯地朝他張開雙手:「不,珍娘也喜歡阿耶,要陪著阿耶釣魚!」
聞言,湯賀面上不愉之色這才消去一些,抱過心肝寶貝,瞟了一眼謝青章:「謝司業,不多送了。」
說罷,一貫禮節周到的湯少卿,頭也不回地離開,順口讓閽人將門關牢一些。
看著湯宅大門在眼前合上,謝青章輕輕挑眉,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一轉身,欲往馬車走去,卻瞧見杜昉正呆愣看著某處。
謝青章有些意外,負手走近馬車。
直至他走到跟前,輕咳一聲,杜昉才回過神來,趕忙告罪。
謝青章瞥他一眼:「在看什麼這般出神?」
聽出主子不準備計較,杜昉笑容滿面地指著前方一處,輕快道:「阿郎你瞧,那不是前幾日來府中的孟廚娘嘛?」
謝青章眼睫微眨,朝著杜昉所指之處望去。
只見不遠處街道邊,有一身著嫩鵝黃色四襉裙的年輕女郎,韶粉色菱花紋披帛收了一半;頭上梳著交心髻,配有三四樣小巧首飾,隱約瞧見其中有一支鑲玉銀釵;妝容淡雅,但眉間花鈿,為其增添幾分這個年紀女郎應有的嬌俏。
正是孟桑。
一旁,杜昉還在說個沒完:「我那一回見著孟廚娘,她穿胡服、梳單髻,很是素淨。方才我偶然瞧見,險些不敢認呢。」
謝青章垂下眼簾,復又抬起,忽而問:「她在吃什麼?」
清脆的「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