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門裡才又重新響起了聲音:“好好活著,別辜負了寧姐兒和殿下對你的迴護之情。”
這個聲音緩慢蒼老,透著慈愛溫和。
在他最深最美的夢裡,時常出現。那個時候,他還是六七歲的孩童,纏在祖母身邊,享受著祖母的呵護疼愛……
沈謹言淚水唰地湧了出來,嘴唇動了動,無聲哽咽地喊了聲祖母。
門內的人,彷彿知道他在哭泣一般,輕聲嘆了口氣:“男兒在世,流血不流淚。動輒落淚,何時才能有出息。”
沈謹言淚如雨下。單薄的肩膀不停聳動,淚水不斷滑落,滴落在衣襟上,很快溼潤了一片。
站在不遠處的陳月娘,看著這一幕,心裡也格外酸楚。
她還記得,當年沈謹言出世之時,太夫人是何等的高興歡喜。那些年,太夫人幾乎將沈謹言捧在了手心裡疼愛,精心教養。
可惜,造化弄人。沈謹言不是顧家血脈,是顧家恥辱的證據。太夫人再心軟,也不會讓他再回顧家,甚至不會再見他。
此時隔著門叮囑兩句,已是太夫人心慈仁厚了。
沈謹言哭了許久,然後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才起身走了。
……
“這個傻孩子,磕頭聲音這麼響,怕是額頭都被磕破了。”太夫人想說笑兩句,目中卻難以自制地閃出了水光。
傷心人,何止沈謹言一個。
這些年,她從不讓自己沉溺在回憶中,不願想起曾經疼如至寶的嫡孫。今日,隔著一道門板,她願張口和他說話,已是極限了。
顧莞寧滿心酸澀,握著太夫人的手輕聲道:“祖母,當日皇祖父下令誅滅沈氏全族。是殿下親自張口懇求,才保住了阿言的性命。我知道這麼做對不起顧家,可是,阿言畢竟是我的胞弟。我曾經允諾過他,只要他安分守己,我便保他一生平安……”
太夫人深呼吸一口氣,定定神打斷了顧莞寧:“不必說了。”
“你早已出嫁,行事自有你的考慮和主張。我這個做祖母的,能在你困難時伸手幫你一把,餘願已足。其餘的,我不會多管多問。”
祖母總是這般體貼,這般疼她。
顧莞寧鼻子一酸,重將頭靠在太夫人的肩上:“祖母,你總是這麼疼我。”
太夫人輕笑一聲,親暱地說了句“傻丫頭”。
就在此時,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打斷了祖孫依偎的寧靜美好。
“小姐,殿下回府了。”琳琅滿是喜悅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穆韜先讓人回來送信,最多盞茶功夫,就會到府中。”
蕭詡回來了!
顧莞寧所有的傷感一掃而空,心中瞬間湧起歡喜。
太夫人也笑了起來:“我今日倒是來的巧。索性也厚著臉,隨你一起出去迎一迎殿下。”
……
太孫歸來的喜訊,迅速傳遍府中上下。宮女內侍侍衛們個個喜氣洋洋。
太子一走,太子府人人心中惶惑難安,太孫立刻成了頂樑柱主心骨。太孫一回來,眾人也跟著振奮不已。
正門處,太子妃滿臉喜色地領著麒哥兒麟哥兒,丹陽郡主被李側妃領了過來,安平郡王站在角落裡,阿嬌阿奕踮起腳尖往外張望。
太夫人低聲笑道:“府裡還是得有男子撐著。太孫回府,娘娘能鬆口氣,你也不必再憂慮操心,可以安心養胎。”
顧莞寧笑著嗯了一聲。
她素來堅強獨立,曾經獨自撫養兒子長大,打理朝政宮務,樣樣兼顧……這一世倒是懶惰悠閒了不少。
有夫婿撐著府邸,有婆婆打理瑣事,她只要安心教養兒女順便養胎,這樣的生活,她竟也漸漸習慣了。
數十匹駿馬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