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襟危坐,也學著吳清的樣子朝汴京方向拱手,“每念至此,晚上都羞愧得睡不著。”
“嘶,我們這一路上你可沒少睡啊。”
“這不報國無門麼……”
“那我這兒倒是有條門路。”畢月烏上一秒還笑嘻嘻的,下一秒聲音陡然變得森寒起來:“憑你屢次三番妄議朝政,就定你個流放嶺南,如何!”
寧言不自覺嚥了口唾沫,訕訕道:“玩笑有點過了啊。”
“這就招架不住了?”畢月烏冷笑一聲:“等到了汴京,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你,明裡暗裡,或敵或友,你說的每一個字,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成為別人刺向你的暗箭。”
“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復!”
窗外,晚風漸起,月亮藏進浮雲,皎皎白光如紗如霧,伴著汴河上泛起的浪濤聲輕輕盪漾進了屋裡,零亂灑在了兩人身上。
寧言呆呆得看著畢月烏,愣了半晌,忽然問道:“你在關心我?”
“……”
“放心,我知道利害,若是在外人面前,當然不會……”
“今日的好友,明天可能就會變成敵人。你拿什麼保證?”
“我看王都頭和老吳都濃眉大眼的,也不像叛徒啊……”
王仁沒好氣得背過身去,吳清更是直襬手:“你們說你們的,別扯我倆啊。”
“他們不會,你怎知我不會?”畢月烏一腳踩在座椅扶手上,上身微微前傾,整個人又朝著寧言壓低幾寸,惡狠狠道:“我可是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兩人不知不覺間越靠越近,近到寧言能清楚聞到對方身上的白桃薰香,那是一種清雅的、沒有任何攻擊性的香味。
按理說現在的氣氛應該要有些緊張的,可在這柔和的好聞氣味之下,他卻是緊張不起來。
越過畢月烏的肩頭,寧言恰巧能望到窗外風景,他就這樣一會看看月亮,一會看看烏掌櫃由於生氣而半彎著的眉眼,窗裡映照窗外,窗外襯著窗裡,這讓他莫名想起了迅哥兒的名句。
他的眼前有兩瓣小牙兒,一瓣是月牙兒,另一瓣也是月牙兒。
這樣驚豔的眉眼長在男人身上還真是浪費了……
“寧言!”
“在呢在呢。”寧言定了定神,趕在對方發飆前急忙說道:“謝謝你,烏掌櫃。欠你的人情以後我會還的。”
畢月烏聞言,皺起眉頭:“你又在說什麼蠢話?”
“你看啊,好像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嘴上就一直都是錢錢錢的,就連招式都和錢有關係。可我看你平日對吃穿用度完全不講究,司天監的俸祿也足夠你開銷,沒理由對錢有那麼大執念……”
“所以我想,一定有一件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這件事很危險,還會用到很多很多錢。”寧言不好意思道:“我呢,家無餘財,窮書生一個,錢財上是幫不了你了,但將來要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需招呼一聲,我絕無二話。”
“你……”
畢月烏嘴巴微張,他很想駁斥這種天真的想法,可在對上寧言澄澈的眼神之時,萬千話語卻是梗在喉頭,終究化為一聲長嘆:“只有錢才不會背叛你,以後你就懂了。”
“那我寧願不懂。”寧言搖了搖頭,固執道:“人活一世,假若連個說得著話的知交都沒有,縱使修為通天或許也不會真正自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