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郊,尚谷山。
卯時一刻。
一般來說北方的冬天是醒得比較晚的,又恰逢冬至剛過,夜幕中還殘留著狂歡的餘韻,正是好夢時分。然而此時尚谷山上卻是人潮湧動,沿著上山的四方山道密佈著燈火儀仗,似是要將整座山都點燃了一般。
山道上人數雖然多,但幾乎聽不到人語聲,所有人都各司其職有條不紊,一同拱衛著山頂的黃蓋。
那是黃麾大仗。
大周平素是極少擺出黃麾大仗的,哪怕是接待北邊來的梁皇特使都罕有這陣仗,也就是恰好碰上了冬至朝會,剛用完沒收起來便又全套搬來了尚谷山。
黃蓋前後分設日月旗,下則立皂纛十二面,再往下,東南西北排開五方龍旗、五方鳳旗、五嶽神旗、五星神旗……旌旗雲動,遠遠觀去,那肅穆的氣氛撲面而來。
半山腰的某處亭臺內,遊士奇正祭出神通觀察著山頂的情況,片刻後他鬆開手決,眸中神光也隨之消散。
“上面準備得差不多了,再過一刻鐘……”
他正說著話,忽而被一陣砰砰砰的聲音打斷。
遊士奇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身旁田戎,見他還在鼓搗著左腕上的手環,頓時頭疼道:“你別砸了,再砸可要炸了。”
田戎洩憤似的扔掉手裡石頭,破口罵道:“尻他娘武德司……憑什麼給我們上子母環!我回去一定要去找我叔父告狀去!”
這手環名喚子母環,外表平平無奇,在武德司那可是臭名昭著的刑訊偃具。
環裡頭嵌的是子符,需用特殊手法封禁在犯人身上,例如這封在腕部的,就連著手少陰心經,貫通心脈。一旦感知不到犯人生物體徵,手環便會直接炸開。同時,武德司的母符也會有所感應,一個時辰內就會有隊伍出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其實單單一個子母環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要知道往常武德司押解重犯,還會配合封脈針和絕神釘,這一套三連擊打下來,四品高手都只能在地上爬,哪能讓他們像現在這般輕鬆。
眼看田戎越發煩躁,遊士奇只好開解道:“暫且耐些性子,喏,你看他……”
在他們對面,亭內還坐了個陌生的紅髮男子,面容冷峻,闊刀眉,鼻樑高挺,五官倒是有點像西域胡人。
而和他們不同的是,這紅髮男子的子母環是封在頸部的。
這讓田戎心裡稍稍好受一些。
畢竟綁在手腕上多少還算留著點體面,栓在脖子上的那才叫真正的不當人看。
“喂,你叫什麼?犯什麼事了?”
紅髮男子只當沒聽見,眼觀鼻鼻觀心,專心把玩著掌中的小罐子。
“耳朵聾是吧!”
田戎本就心情不爽,這下更是火氣飆升,站起身就打算給對方一個教訓,誰知一直閉目調息的趙祖武卻出手將他攔下。
“別去。”
“祖武?”
趙祖武皺起劍眉,認真審視著紅髮男子,緩緩道:“役災蟲黎彥,天意閣地字殺手。第一次出手是在開耀十年,於青眉山腳襲殺了西川轉運使,在場三十餘人連同兩名五品武者,八名六品武者無一倖免。從寂寂無名到震驚蜀郡,只用了半個時辰。”
“這人,很危險。”
對面的紅髮男子聽到這,終於抬起眼眸,好奇得打量了眼趙祖武,笑道:“怎麼稱呼?”
“臨江趙祖武。身旁這兩位是在下的過命兄弟,田戎、遊士奇。”
“幸會。”
簡單打過招呼,黎彥又低下頭摩挲起小罐子,彷彿外界的任何事情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役災蟲的名頭田戎也是聽過的,一身蠱術邪裡邪氣,教人防不勝防,據傳懸他項上人頭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