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帳子裡的銅燈都點燃了,屋子裡瞬間亮堂堂的,視線隨著光線而開朗了起來。
再回到案邊,鋪了張軟氈,她就著案頭坐下,小心翼翼地翻開了第一頁。一行行工整謹嚴的文字如最肅穆端凝計程車兵,方正不阿,言笑不苟,卻叫她看得頭暈眼花。果然,封皮上的字都不認得的人是沒有資格繼續往下讀的。
“什麼,上下什麼千,什麼,什麼鬼東西……”樂湮看了幾遍發現只認得三個字,氣惱地將書往案上一擱,捧著腦袋支著几案,小臉兒氣得一鼓一鼓的。
但書到底是姬君漓送給她的,真叫她扔了她還捨不得,因此只是氣惱之餘將它又收了回來,翻個頁,唔,一個字兒不認得,不死心,我在翻,唔,可圈可點,還是一個字都不認得,繼續翻!就不信了!一直翻了二十幾頁,也沒看出來一個有用的資訊,懊惱之下,她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這一翻之下,便察覺到了最後的夾層裡藏著一張紙。
紙……
這個東西樂湮並不陌生,畢竟跟著姬君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宋朝的時候,這個東西已經是司空見慣的物事了,只是這個東西出現在這裡還顯得有些突兀,很不合時宜。她竊喜地以為姬君漓給她留了什麼藏寶圖呢,她趕緊將書收入乾坤袋中變不見,喜滋滋的揉著那張紙,一開啟——
艹,又一個字兒都不認得!
自信心被打擊完的樂湮扁了扁嘴,將紙一扔,踩在腳底下碾了碾,這字型跟書上的字型一模一樣的,她認得個鬼!
“哼,這個冰激凌在耍我呢,當小娘蠢不?”氣鼓鼓的樂湮哼哼了幾聲。
白色簾帳外有人忍笑悄問:“丫頭這麼晚了還沒睡?”
是霍去病!又是那丫的!
樂湮想衝上去揍他一拳,但是剛挪開腳,猛地簾子一翻,卻是含笑的某人悠然從容地踱進來了,這惡劣的小流氓!樂湮暗暗呸了聲,忽然想到腳下被棄之不顧的那張紙,她頭疼地咬牙,佯作漫不經心地後退了一步,將那紙重新罩在了腳底下。
霍去病見她咬牙切齒地衝著自己笑,那唇畔的幾點笑愈發張揚了些,“丫頭這是在思索什麼人生之道?”
“你丫的《南華經》看多了,鬼跟你說什麼道!”樂湮鄙夷地一斜眼,卻是沒忘了諂媚地抬起頭來,對著這個營中軍神綻出朵燦爛的笑來,她呵呵了兩聲,“將軍大晚上不睡來我帳子裡,有失體統吧?”
“哦。”霍去病淡淡地應了聲,“我一直以為你這個人都不是什麼體統,所以,不必跟你講體統。”
“呃……將軍果然一針見血。”悲憤的樂湮繼續討好他,“將軍軍務繁忙,定然是有要緊的事,嘿嘿,將軍直言吧。”
霍去病的眸光極快地往她的腳下一掃,隨即不動聲色地笑開,兩步上前,這下直衝到樂湮面前,她嚇得右腳岔開了小半步,幸得那張薄紙被踩在左腳下,不至於現了原形。
但饒是如此,樂湮還是抹了把汗,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她心虛地長吐出一口氣,對著近在咫尺的霍去病,呵呵乾笑了幾聲,“將……將軍,你,這個,你隔我隔得太近了……”
霍去病勾唇一笑,“你若是不慣,現在可以後退些,本將軍絕不強求。”
後退?樂湮愕然地晃了晃神,隨即抬起頭來,凝視著霍去病,一面傻兮兮地笑,一面往後退,她的鞋在地面上摩擦一陣,連紙帶腳一併後移了幾分,但是這整個過程之中,她一直不眨眼地盯著霍去病,一直在對他傻兮兮地笑著。
當然,霍去病也在笑,他笑得眯起了眼睛,星目裡一派昭昭的危險。他像匹打著響鼻的千里馬,看著安靜也沒有危險,實則只是伏櫪而已,生來優越的駿馬本身便帶著這等凜然的威煞。
樂湮看得怕怕的,她怕得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