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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話,成為他獨一無二的密友。倘若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話,那我便只能祈盼他的死亡。但我卻怎麼也無法萌生殺死他的念頭。在迄今為止的生涯中,我曾經無數次祈望過自己被人殺死,卻從來也沒有動過殺死別人的念頭。這是因為我覺得,那樣做只會給可怕的對手帶來幸福的緣故。

《人間失格》手記之二(2)

為了使他馴服就範,我首先在臉上堆滿偽基督徒式的“善意”的微笑,將腦袋向左傾斜三十度左右,輕輕地摟抱住他瘦小的肩膀,用嗲聲嗲氣的肉麻腔調,三番五次地邀請他到我寄宿的親戚家中去玩,但他卻總是一副發呆的眼神,悶聲不響著。不過,一個放學之後的傍晚(我記得是在初夏時節),天上陡然下起了驟雨,學生們都為如何回家大傷腦筋。因為我的親戚家離學校很近,所以我正要無所畏懼地飛身外出,這時,我猛然看見了竹一,他正滿臉頹喪地站在門口木屐箱的後面。“走吧,我把傘借給你。”我說道,一把拽住怯生生的竹一的手,一起在驟雨中飛跑起來。到家以後,我請嬸嬸替我們倆烘乾淋溼的衣服,在此期間我把竹一領到了自己在二樓上的房間裡。我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

我的這個親戚家是一個三口之家,有一個年過五十的嬸嬸,一個三十歲左右、戴著眼鏡、體弱多病的高個子表姐(她曾經出嫁過一次,後來又回到孃家來了。我也學著這個家裡其他人的樣子,管她叫“阿姐”),和一個最近才從女子學校畢業,名叫“雪子”的表妹。她和姐姐大不相同,個頭很小,長著一張圓臉。樓下的店鋪裡,只陳列著少量的文具和運動用品等等,其主要的收入似乎來源於過世的主人所留下的那五六排房屋的房租。

“我耳朵可疼吶。”竹一就那麼一直站著說話。

“可能是雨水灌進耳朵才發疼的吧。”

我一看,只見他的兩隻耳朵都害了嚴重的耳漏病,眼看著膿水就要流到耳朵的外面了。

“這怎麼行呢?很疼吧?”我有些誇張地流露出驚詫的神色,“大雨中把你拽出來,害你落得這個樣子,真是對不起你。”

我用那種近於女人腔的“溫柔”語調向他道歉道,然後到樓下拿來棉花和酒精,讓竹一的頭枕在我的膝蓋上,體貼入微地給他清理耳朵。就連竹一好像也沒有察覺到這是一種偽善的詭計。

“你呀,肯定會被女人迷戀上的!”竹一頭枕著我的膝蓋,說了一句愚蠢的奉承話。

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他的這句話就像是惡魔的預言一樣,其可怕的程度是竹一也沒有意識到的。什麼“迷戀”、“被迷戀”,這些措辭本身就是粗俗不堪而又戲弄人的說法,給人一種裝腔作勢的感覺。無論是多麼“嚴肅”的場合,只要讓這些詞語拋頭露面,那麼,憂鬱的伽藍就會頃刻間分崩離析,變得索然無味。但如果不是使用“被迷戀上的煩惱”之類的俗語,而是使用“被愛的不安”等文學術語,似乎就不至於破壞憂鬱的伽藍了。想來可真是奇妙無比。

我給竹一揩拭耳朵裡的膿血時,他說了句“你呀,肯定會被女人迷戀上的!”的奉承話,當時,我聽了之後,只是滿臉通紅地笑著,一句話也沒有回答,可實際上我私下裡也認為他的話不無道理。然而,對於“被迷戀”這樣一種粗俗的說法所產生的裝腔作勢的氛圍,我竟然說他的話不無道理,無異於愚昧地表述自己的感想,其糊塗的程度甚至遠遠超過相聲裡的傻少爺的臺詞。事實上,我是絕不會以那種戲謔的、裝腔作勢的心情來“認為他的話不無道理”的。

在我看來,人世間的女性不知比男性要費解多少倍。在我們家裡,女性的數量是男性的好多倍,而且在親戚家中也是女孩子居多,還有前面提到過的那些“犯罪”的女傭人。我想甚至可以說,自幼時起,我便幾乎是在女人堆中長大的。儘管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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