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她與外祖家幾乎沒有聯絡,便真是當年那位公主的後裔,如此重要的事,她外祖未必會說與一個總要嫁人的女孩兒知道。
不獨是她,怕是連如今身陷襄遠伯府的周夫人也未必知情。
蘇暮寒以指腹無聲敲擊著手中的青玉金線茶盅,期待著自己派出去的人儘快能找到周家二老一探究竟。
幾次三番,溫婉已然起了戒心。晚膳後並未隨著楚朝暉回船,而是藉著與慕容薇弈棋留了下來。
一直懸著的心始終未曾放下,在慕容薇面前,溫婉一改人前的端淑,手拈著絲帕顯得緊張無措。
縱然兩世瞧多了人情冷暖與聚散分離,此刻除去親情之外卻再無外物叫溫婉牽掛,便更加憂心住在平橋村的外祖一家。
平橋村的宅院位於一所隱蔽的農莊內,是溫婉兩年前置辦下來,預備以後自己在此終老的。
因外祖的房子實在破舊,溫婉便與周夫人商議,將宅院過在舅舅名下,接了外祖一家在平橋村落戶,又送了兩個粗使的丫頭。
曲指算來,周家二老如今才過了半年安逸的日子而已。
溫婉心裡焦躁,又心疼二老再次流離。她與慕容薇細細商討,當年那一對龍鳳雙胎的過往在蘇家族人那裡根本不是秘密,自打蘇光復與溫婉打了照面,蘇暮寒已然對她的身份起了疑。
從孃親口中到是問不出什麼,周夫人自來就不知道自己原是大周后裔,溫婉擔心的是外祖與舅舅二位,都是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人。
青絲如同墨染,散散披在溫婉肩上,襯著藍衣白紋的孝衣,更添了一層悽惶。溫婉將手緊緊按在胸口,眼中閃過一抹深切的痛楚。
可憐可嘆當年,外祖一家人怎樣做古。
記及往昔,溫婉的眼淚無聲而落,將那一段慕容薇不知情的過往講給她聽。
蘇暮寒篡了帝位,依舊善待從建安遣送回國的溫婉。初時,溫婉雖然惶恐,卻也真心感激。
誰料想對方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藉著溫婉親近周夫人,想從周夫人口中得知玉屏山寶藏的訊息。
蘇暮寒便將周夫人接進宮內,取了章臺小姐的畫像請她比對,又有蘇氏族人在一旁做證,周夫人才知道自己母女的身世竟然這樣隱秘。
可笑的是,蘇暮寒拿大周皇族的身份做文章,與他同為周氏宗親的外祖父、外祖母,還有舅母與外甥卻死在那場戰役中。
昔日蘇暮寒的軍隊攻下城門,大軍長驅直入的時候,為洩這些年壓抑的私憤,蘇暮寒允許軍隊燒殺強掠。
帶火的流矢在皇城滿天亂飛,高門大戶尚可躲避一二,真正遭殃的還是平民百姓。被火燒盡的斷壁殘垣裡,舅舅是唯一的倖存者,卻被射中了小腿,醫治不及,從此留了陰天下雨便疼痛的症候。
關於身世的秘密,被蘇暮寒揭開後,溫婉曾向舅舅求證。舅舅沒有正面做答,他良久沉默,然後長吟張養浩的《山坡羊。潼關懷古》,涕淚並流。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舅舅知道自己的身世,卻一直選擇緘默,便是蘇暮寒以禮相待,他依舊裝傻裝痴,從不與他多語。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久病的舅舅辭世,臨死前交給溫婉那位公主殿下遺下的家訓。大周成敗與否,與他們這一支沒有任何關係。
溫婉幾句話交待了前生,弱女子行事絕無半分拖泥帶水的囉嗦。她挽了袖子磨墨,立時便寫了兩封家書,一封寫給母親,一封面交外祖。
事不宜遲,知道慕容薇與夏鈺之莫逆,溫婉求她出手,立即號令夏鈺之,設法保全外祖一家的安寧。
自然不能讓周氏二老落進蘇暮寒手裡,慕容薇不顧夜深露重,立時命人假託夏蘭馨之口,請了夏鈺之過來。
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