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便是建明帝聲嘶力竭的咆哮:「朕已經盡力在彌補你,你還要怎麼樣!棣兒是你親弟弟!」
姜妁像是被建明帝激怒,驀然站起身,滿目悲愴的凝視著他,聲聲泣血:「兒臣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還沒來得及睜開眼便被您親手殺死了!」
第6章 你母后的堅貞不渝你怎麼沒學著……
她的聲音微顫,低迴哀婉,如泣如訴,建明帝如遭重擊一般腳下踉蹌,慌忙扶住龍椅才穩住身形,憤怒的氣焰被悲痛懊悔澆滅,寬厚的脊背變得佝僂,如同遲暮老人。
姜妁喘著氣坐回椅子上,另一隻手死死按住因憤怒而控制不住劇烈顫抖的左手,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原以為自己重活一世,再見建明帝時能足夠平心靜氣,沒想到仍舊是恨不得想將他千刀萬剮。
她閉著眼深吸一口氣,再長長撥出,隨即再睜開眼時,眼眸中的怨恨消失殆盡,徹骨的悲慟取而代之。
下一瞬便聽姜妁冷聲道:「兒臣口無遮攔,請父皇降罪。」
建明帝一怔,他聽見了姜妁那似是冷硬的話語中隱忍的泣音。
這麼多年了,他與姜妁每每提起早逝的嫡後以及那無緣得見的孩兒,兩人便是劍拔弩張,他以憤怒掩藏愧疚,姜妁便以怨恨相對,任他打罵責罰,姜妁從不示弱半分,兩人爭執最嚴重時,失手打翻的燭臺燒毀了他從前的寢殿。
這是第一回 ,建明帝真切的感受到他這個早年喪母,孤苦半生的女兒那如同刺蝟豎起的尖刺覆蓋下,滿目瘡痍的心。
建明帝不自覺的顫著手,扶著椅背緩緩坐下,在高大龍椅的襯託下,他微彎的脊背如同老朽般佝僂,他也不過剛剛四十出頭罷了。
「妁兒,你……莫怪父皇疑你,實在是……你才與棣兒有齟齬,又一反常態在府中閉門謝客……」
良久,建明帝略顯疲憊的聲音響起。
是了,因盛暑將至,自上回容渙來尋她上學後,太學便開始放旬假,建明帝早早便令禮部籌備今年前往甘泉行宮避暑的事宜。
為了能與帝王隨行,無論皇子公主,還是后妃內侍,無不絞盡腦汁在建明帝跟前露臉,唯有平日裡麼蛾子不斷的姜妁如同轉了性一般,縮在公主府不聲不響,加之她與姜延前幾日的奪愛之仇人盡皆知,她這般反常是人都覺得可疑,更何況生性多疑的建明帝。
姜妁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般,嗤笑一聲:「原來兒臣在氣頭上時,曾說過要父皇付出代價的話,您真信了!」
建明帝呼吸微滯,因被洞穿了心思而狼狽反駁道:「你也說是氣頭上的口不擇言,朕並不曾將此話放在心上!」
姜妁一哂:「您說沒有就沒有吧,您說兒臣閉門謝客可疑,可不是您要兒臣回府閉門思過嗎?兒臣謹遵聖旨還守出個殺人大罪來?」
建明帝被她一串反問逼得反應不過來,他確實因姜妁與姜延的爭執令她閉門思過,卻從未想過她當真會乖乖待在公主府,畢竟比之他另外幾個公主,姜妁實在是稱不上乖巧,甚至本就叛逆桀驁。
加之她那如同欖罪一般的狠話,建明帝在得知姜延遇刺的第一時間,便毫不猶豫的懷疑上了姜妁。
建明帝吃吃半響,頗為無措的抬頭望向姜妁,見她還坐在原地,不知為何陡然鬆了口氣,囁嚅道:「朕,朕不是這個意思。」
「那您開口便要兒臣解釋,兒臣不知您所問為何,隨後您又質問兒臣是否指使人刺殺姜延,難道在您心裡這不是已經將兒臣定罪,認定兒臣便是刺殺姜延的幕後主使嗎?」
姜妁遙遙望著建明帝,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水潤的眸中像是蓄滿了淚。
建明帝有一瞬間恍惚,彷彿記憶中那個時常穿著身紫菀色宮裝的女子,正雙目含淚的站在他面前,聲聲泣血的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