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搭著傅長生的手路過那還跪在地上的藍衣太監時,笑了一聲,看著他的眼帶著諷意,道:「傅廠督這回的身邊人倒是聰明些。」
身邊人對她的態度便意味著主子如何看她,但凡傅長生還記得自己的身份,當日那該死的太監就萬不敢對姜妁出言不遜。
傅長生知她意有所指,卻不做聲,弓著身,眼眸望著地上的青石板,抬臂穩穩的託著她的手。
一如很久以前,來福帶著小時餓極了的三殿下偷摘御花園的頻婆果,被管事嬤嬤逮個正著,三殿下裝作偶爾見過的貴人那般,似模似樣的將手搭在來福成拳的手上,昂著頭告訴那嬤嬤:「本宮摘個果子也容你置喙?」
小女孩的嗓音清如黃鸝,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氣,可偏偏那一身縫縫補補的衣衫將他們的窘迫暴露無遺。
那天湊熱鬧圍攏上來的奴才,笑得很響,很刺耳,管事嬤嬤趾高氣昂的指著來福和三殿下的鼻子叫罵:「瞧瞧你們這骯髒的模樣,什麼阿貓阿狗也配稱本宮?給我把他們抓起來。」
他們手牽著手,被拿著棍棒的內侍宮女攆的滿宮亂躥。
後來來福偷來大公主的襦裙,穿在三殿下身上雖然有些寬大,卻到底有個公主樣,他們也再沒被人攆得那般狼狽過。
再後來他成了傅長生,當上西廠廠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當年那嬤嬤,以及嘲笑過來福和三殿下的人一個個揪出來,讓他們笑給自己看,笑不出來的殺掉,笑得不像也殺掉,唯有那嬤嬤被千刀萬剮。
「起來吧,甭跪著了。」姜妁在藤椅上落座,素律上前來替她煮茶,傅長生看著被鬆開的手,有一瞬怔愣,垂手負在身後,只是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那內侍得了赦免,忍不住伸手去摸發涼的後脖頸,一邊忙不迭的爬起來站到傅長生身邊。
「傅廠督也坐吧,」姜妁抓著貓爪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
傅長生眼神落在姜妁懷裡那隻一聲不吭的玄貓身上,與它那冷冰冰的碧綠眼瞳相望,竟恍然看出幾分容渙的影子。
「你來做什麼?」姜妁揉著貓兒綿軟的肚皮,覷著傅長生。
難得聽她話音裡沒有夾槍帶棒,傅長生的心情也跟著好了幾分,在太師椅上落座,道:「陛下讓奴才請三殿下入宮去,明早隨帝王儀仗一塊兒出發。」
姜妁一挑眉,眼中明顯染上了促狹的惡意,答非所問道:「為什麼是你來請?」
傅長生不知她為何如此發問,心底卻微微發慌,他將手放在几案上,看著拇指上那枚玉扳指,復又平靜下來,含笑道:「奴才本就是陛下的跑腿,傳旨,是奴才的職責所在。」
姜妁莞爾一笑,接過素律遞來的茶水淺啜,一邊緩聲說:「父皇知道本宮與他後宮的后妃皇嗣向來不對付,從來不敢將本宮與他們湊做堆,這回難不成是不想好好的避暑行程有個安生了?」
傅長生臉色微變,建明帝確實沒有讓姜妁與帝王儀仗同行的意思,因為她有公主衛,是唯一一個手中掌私兵的公主。
即便他百般遊說,建明帝也不肯下旨傳姜妁進宮,到最後也只說,她若願意便來,不願萬不可強求。
傅長生便自請前來,因為明日姜妁必須得在文武百官跟前露面。
「還是說,傅廠督你又背著本宮做了什麼事?」
傅長生被姜妁突然壓低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抬起頭時,那隻玄貓不知何時被放在桌上,正悄無聲息的緩緩向他走來,幽綠的眼眸緊盯著他,其中的冰冷與後面姜妁的滿眼寒意如出一轍。
他氣定神閒的靠在椅背上,任由那貓繞著桌子轉圈,雙眸坦然與姜妁對視:「長生不過是個奴才,怎敢瞞著主子做什麼事呢。」
「本宮可沒資格做傅廠督的主子,」姜妁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