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平靜,似沒有發生過任何事,小風帆順風順水朝大江駛去。
劉裕坐在船尾把舵,心中的傷痛無奈,絕非任何筆墨能形容其萬一。他甚至有點痛恨自己,恨自己為何不拒絕江海流的提議,堅持隨隊往邊荒集赴死。自己是否真如任青?;;所認定的那一種人?他從未試過如此矛盾,他要鬥爭的是心內另一個逐漸冒起的“劉裕”,他並不熟悉卻肯定是自己某部分的“劉裕”,那個的“他”絕不會感情用事。
風帆轉往前方河灣駛過去。憑記憶接著該是筆直達十多里的長河水道,他的風帆即可加速行駛,以一瀉百里的姿態朝大江進發。
由於該段河道特別寬敞,他可以輕易掉頭回邊荒集去。因有江海流打頭陣和吸引敵人的注意,他可於適當地點棄舟登岸,悄悄潛返邊荒集,與燕飛共抗強敵。
這是最後一個機會。
他的心“霍霍”躍動,呼吸急促起來。
眼前豁然開朗,輕舟轉過河灣。
劉裕忽然全身劇震,呆望前方。
長河盡處,船影幢幢。
劉裕“呵”的一聲起立,頭皮發麻,極目觀察。
在電光石火的高速中,他已明白江海流早行藏洩密,此一隊躡尾緊迫的船隊,並非偶然出現,而是要覆滅曾雄踞大江的大江幫。
他乃北府兵最出色的斥堠,憑對方艦形認出是縱橫兩湖的赤龍戰船,此種戰船舟形如龍,船首作籠頭形,龍口大張,活似要把敵船吞噬,渾如赤龍,遊於江河。是兩湖幫藉之以鎮懾洞庭、鄱陽兩湖的本錢。
目所見的達十艘以上,且尚未看見隊尾,以此觀之,兩湖幫是傾全力而來,志在必得。
如此聲勢,當是聶天還親自督師。
劉裕的心直沉下去。
今次征服邊荒集的壯舉是徹底的失敗,江海流縱能突破天師軍的封鎖,卻是來時容易去時難。
心中湧起明悟。
孫恩和聶天還已結成聯盟,連手從水陸兩路進犯邊荒集。當邊荒集被攻陷後,接踵而來的是兩大勢力的公然造反。桓玄會被牽制在莉州,而孫恩則攻打建康,正陷於四分五裂的南朝將遭到南遷後最大的災劫。
邊荒集的情況更不堪想象,因為燕飛對滿口謊言的郝長亨正深信不疑。
此刻比任何一刻更令劉裕有趕返邊荒集的衝動!可惜他曉得已錯過了機會。以他目前的狀況,如走陸路怕不到十里便要傷發吐血,而在河上他絕快不過可藉槳催舟的赤龍戰船。
“鏘”!
劉裕掣出厚背刀,毫不猶豫地一刀刺入船底,運功刮削,河水立即從破洞湧入。
他一個側翻,投入河水襄,心中立下死志,終有一天,他要孫恩和聶天還血債血償。
燕飛馳離鐘樓,心中一片茫然。
他該去找郝長亨,還是應屠奉三的邀約?又或趕返漢幫見他最想見的紀千千?順道向宋孟齊提出警告,他真的有點難以取捨。
暗歎一口氣,往洛陽樓馳去。
現在離開鐘樓議會的午時只有半個許時辰,而他要做的事又這麼多,只能按事情的緊迫性而下決定,因為他忽然直覺地感到高彥已出了事,所以先去尋郝長亨攤牌。
照道理,郝長亨是沒有向高彥下毒手的道理,除非是被揭破陰謀,不得不艇而走演,心中一動,隱約捕捉到事情模糊的輪廓,偏又沒法具體說出來。
自己究竟為的是甚麼一回事?
倏地裡,他曉得是因紀千千影響到他靈異的金丹大法。若仍是這般神思彷彿的,今晚肯定小命不保,更遑論保護紀千千主婢。
甩蹬下馬,正要登上長階去敲洛陽樓緊閉的大門,一群人推門湧出,帶頭者正是紅子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