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所言,我立即以飛鴿傳書知會海鹽朱大將軍,該是文清小姐的雙頭戰船隊出動的時候了。」
劉裕剛送走遠赴巴蜀的船隊,回府途上被何無忌截著,兩人就在馬上對話。
何無忌道:「司馬尚之之弟司馬休之正在帥府等候大人。」
劉裕點頭道:「早猜到他會來找我。」
司馬休之是司馬氏皇族最後一個仍握有兵權的大將,拜劉裕的部隊西拒荊州軍,南壓天師軍的形勢,仍保著無錫和丹徒兩座城池。據最新的訊息,司馬休之的部隊士氣消沉,加上缺糧,原本的三千戰士只餘下千餘人,其它的人都當逃兵溜掉了。
何無忌沉聲道:「統領準備如何處置他?」
劉裕見他目露殺機,嘆道:「你想我宰掉他嗎?」
何無忌道:「這叫一不做,二不休。現在誰都曉得司馬氏氣數已盡,除去司馬休之,等若把司馬氏連根拔起。」
劉裕從容道:「那我和桓玄有何分別?我和桓玄之爭,豈非變為帝位之爭?」
何無忌登時啞口無言。
劉裕道:「我明白無忌的心情,你的想法,不但是我們北府兵兄弟的想法,更是廣大平民百姓的心願。對朝廷大家都是徹底的憎惡和厭倦,皆希望新主出現,帶來新的風氣、改革社會種種不公平的情況,讓人人有安樂的日子過。這是大家的理想,更或許終有一天會實現,但現時的形勢仍不容許。」
何無忌忿然道:「我不明白。」
劉裕道:「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接受。安公當年為何不許玄帥取司馬氏而代之,正因他看破此點。是好是歹,在高門大族的利益,已與司馬氏皇朝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推翻司馬氏,等於挑戰高門大族的整體利益,至少在他們的心理上是這樣子。現在桓玄能得到建康大部分世族的支援,正因有人以我寒門布衣的出身大做文章,渲染我的破壞性,利用高門和寒門尖銳的對立和分隔,令建康高門對我生出抗拒之心。如果我於此時刻,斬殺司馬休之,更自立為帝,那我該以甚名義討伐桓玄呢?建康高門又有何反應?縱使我們能攻克建康,南方仍只是個爛攤子。可是若我們打正旗號,以『保晉室、伐逆賊』的名義起事,將可讓建康高門清楚我並非一個破壞者。而我們如何對待司馬休之,正是關鍵所在。」
何無忌苦笑道:「統領看得很透徹。唉!可是如果我們打生打死,只是為讓那個白痴皇帝復位,想想也教人氣餒。我們已受夠了,更無法忍受另一個司馬道子的出現。」
劉裕的目光投往出現前方的帥府,又向在街道兩旁向他歡呼喝采的民眾揮手致意,道:「一切都不同了,你再不用擔心司馬氏,他們風光的日子,已隨桓玄入主一去不返。有很多事都非一蹴可就的,必須循序漸進,靜候時機的成熟。桓玄可以稱王稱帝,我卻絕不可如此,皆因出身有異。眼前的頭等大事是對付桓玄,凡有利此事的我們絕不錯過,但有害的一件也嫌多。明白嗎?」
何無忌釋然道:「完全明白。我的想法太簡單了,只會壞事,幸好有大人提點。」
劉裕心中暗歎一口氣。
經過反覆的思量,他終於為自己作出清晰的定位。其間他嚐遍內心鬥爭之苦,一切都是為了要殺死桓玄,但同時自己也踏上一條沒有回頭路走的漫漫長路去。
在返回廣陵前,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是一場接一場的戰爭,足使他無暇他想。但抵達廣陵後,他卻必須針對眼前的局勢作出最明智的決定。一個錯誤可帶來不堪想象的可怕後果,且是沒法糾正的。例如不是當統領而是稱王稱帝。
他深切體會到現今自身所處的位置,和因那位置而來的一切感受。
但有一件事他是肯定的,就是他每進逼一步,桓玄便愈接近敗亡的絕地。再沒有人能改